他不再提剛剛的話題,轉而說起畢氏複雜的家族關系。
畢氏起家於太原,雖不算頂級世家,但也算一流。
不過對於世家,想要存續,最重要的便是人才。
直到畢父這代,畢氏便已經有了沒落的趨勢。
所幸又出了畢父,因才高性潔被舉薦,直至位列九卿。
正當是該回饋家族傾心培養的時候,畢父又因性直,不與濁流同汙,便遭貶謫。
畢氏複興的希望落空。
不過如今畢氏倒也並非完全無名,在洛陽還有畢父的弟弟畢崇,畢崇雖才性平庸,但自畢父貶謫後,他便成為了一族之長,如今在朝中任五品朝儀大夫。
而所說的複雜之處是,畢崇與畢父兄弟兩的關系並不好。
畢父從小深受族內外偏愛,畢崇則籍籍無名。
培養畢父傾盡家族之力,而畢崇則是野蠻生長。
畢父因才高性潔被清流舉薦入仕,而畢崇則是因交好權臣之子入仕。
在畢父被貶謫之後,兩人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爭執。
畢父因弟弟不行直道責怪於他。
弟弟則因為畢父受盡家族厚待而有負恩義嘲諷於他。
最後不歡而散。
畢父隱逸於南陽。
兄弟兩數十年不曾有書信往來。
不過估計是怕畢諾聽到這裡對叔父有懼意。
畢父又補充道,“雖然我們兄弟有齟齬,但不及後人,你放心去洛陽,他會妥善待你的,只是……”
他停下聲音。
畢諾抬頭看他。
畢父神色有些複雜,或許是想起了自己這一生,但最後還是堅持道,“只是……阿諾,儒家言,但以直道行天下,不以枉道媚眾生……”
畢諾默然無語。
直道……
恐怕她從一開始便不是。
大晉士人行走於世間靠的便是一個‘名’字。
名士在世家的號召力猶如將軍與士兵。
一個人只要成了名士,那麼他的話就有人信奉,他做的事就有人追捧。
司徒彥想要揚名,所以舉辦了華林宴,而她想要揚名……則利用了盧逸風。
茅屋在竹林中是完全隱匿的。
如果沒人引路,並不能發現這裡,而畢諾改變了竹林佈局。
是她將盧逸風引到了這裡,所以才有了岐山賦。
儒家言,但行直道。
可於亂世之中……
離開岐山,畢諾看著被她恢複如初的竹林,一聲嘆。
可於亂世之中……
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鈎,反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