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霍掌櫃果然一愣,似乎沒想到秀蓀會如此直言不諱。
秀蓀卻分明看見,他那張忠厚老實的臉上,眼珠子裡閃了兩下精光,哼,裝得倒老實。
她要是縮手縮腳小心試探,指不定要讓這老狐狸耍太極推脫,如此直率,就是希望打破節奏,讓這人露出馬腳,果然,被她窺到了端倪。
“那,小姐不如問問二老太爺的意思,二老太爺是長輩,定不會錯的。”那掌櫃的恭敬地垂下了眼簾。
秀蓀心中怒火中燒,死老頭,還和她打起哈哈來。
她便脫口而出,“霍掌櫃認得蕭先生嗎?”
那霍掌櫃被問得一愣,不由得抬起頭,碰上秀蓀那雙似深不深,似淺不淺的眸子,又趕緊低下頭去。
秀蓀怎麼會放過他,“霍掌櫃定是認識的吧,若不認識,怎麼會拿出那麼好的茶葉招待?”
那霍掌櫃倒也有幾分定力,面對秀蓀的步步緊逼,反倒冷靜下來,笑著道,“小姐誤會了,那鐵觀音是奴才打聽到小姐愛喝,專門給小姐沏的,小丫頭給弄錯了。”
秀蓀垂下了眼簾,哼。
不管她喜不喜歡鐵觀音,實際問題不大,作為掌櫃的,想巴結東家小姐,是理所當然的事,萬一運氣不好,所託非人,將小姐喜好打聽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呢,他的孝心是在的,作為東家小姐,怎麼會為他這一片赤誠之心去為難這個忠厚老實勞苦功高的掌櫃呢。
只要被他牽著鼻子走,就會掉進他設計的陷阱離去。
可惜,他一開始的眼神出賣了他,現在裝得再好也白搭。
秀蓀索性不搭話,只繼續自己方才的話題,“無論是我老四房,還是阮家,應該都不喜歡吃裡扒外的人,霍掌櫃今天不給個交代,怕是沒完。”
說完便輕輕將手中的茶杯一鬆,“砰”地一聲掉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門邊迅速閃出幾個健碩的漢子,霍掌櫃認識,他們都是秀蓀帶來的護衛。
那幾個漢子一步一步緩慢向他走近,漸漸將他圍在了當中,霍掌櫃這才有些慌,暗暗覺得今日之事無法善了了,他再次抬眼看了看那坐在寬大太師椅裡的稚嫩身影。
沒想到這位小姐看著像個孩子,說的話,做的事卻沒有意見是能與小孩掛上鉤的,今日算他倒黴。
他抿了抿唇,只好豁出去了,“小姐,小姐不如去問問大老爺。”
大老爺?秀蓀神色一凜,他口中的大老爺,應該指的是阮家舅舅。
這是她母親的鋪子,掌櫃的多是阮家帶來的陪房,只是,他到底是阮家舅舅的人,還是二老太爺的人?抑或?秀蓀盯著那霍掌櫃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會是蕭鏡的人嗎?
那霍掌櫃說出了這些,反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秀蓀又深深探究著他的眸子,發覺他似乎沒有在探究自己,那麼他說去問阮家舅舅,就是底牌了嗎?
或者他此刻的表情僅僅是一場純熟的表演。
秀蓀不敢貿然下結論,而另一個結論卻昭然若揭,那就是二老太爺與他們老四房的牽扯,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加深遠。
森森的寒意伴著溼潤的冷汗從沿著脊背一直爬到髮根,二老太爺的這條船,他們老四房是註定要跟著一道浮浮沉沉了嗎?
這次來金陵的主要目的是來把陳敘罵一頓,次要目的是把金陵鋪子裡的掌櫃們都收拾一遍。
現在目的都達成了,又碰上這麼檔子事兒,秀蓀沒有心情繼續留在這裡,當即吩咐收拾東西,臨走之前覺得很不甘心,恐嚇霍掌櫃道,“你最好說的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