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半的小孩子,正是大人稀罕的時候,就算有父不抱子的勞什子說法,又有幾個父親能真正貫徹。
他只要隔三差五抱一抱這孩子,就決計沒人敢在孩子的穿戴上做手腳。
還有,就算是胡姨娘將靈卉屋裡所有伺候的人都管得死死的,除了“姨娘”兩個字不讓她聽見其他的人聲,可陳敘她無法買通呀。
這說明陳敘極少去看望靈卉,甚至不曾去看望,證據就是靈卉見到陳敘根本視若無睹,她似乎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爹。
陳敘是何等聰明的人,他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他做夢都沒想到胡姨娘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糊弄他。
秀蓀見他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頓時沒了和他周旋下去的慾望,徑直問,“陳大人莫非覺得將胡姨娘調離靈卉身邊這事兒就解決了嗎?”
她真實的意思是,你莫非覺得這全是胡姨娘的錯?調走了胡姨娘及其手下,換上的一批人從哪裡來,京城閣老府嗎?能確保他們可靠嗎?
陳敘認真打量了秀蓀一眼,他已經想到這一層了,而他忽然有點好奇這個女孩是陰差陽錯說了這麼一句,還是十成十意有所指,她才只有七歲,不至於想得那麼深,那麼遠吧。
不管如何,這女孩子是真心憐惜靈卉的,他索性交句底,“昨日請求二老太爺允我暫住,就是想襯著這個機會整肅內宅,這邊的人都送回京城一時沒人照顧靈卉,在當地買人又不放心,我過兩天我就親自去佛手湖別院請表姨母勻給我些人手用用,在這之前。就請任媽媽多費心了。”
秀蓀聽著這話,心下一凜。
老太太是褚家的人,他是陳家的人,都是家大業大的,相互之間搞得太透明,總難免忌諱,所以僕從還是自己家的好。
她本以為陳敘會將手頭的人發賣或者送回京城。再從京城調些人過來。她之前最怕陳家眾人會對靈卉不利。是以故意提了這麼一句,想叫陳敘警醒。
他完全可以調來一些自己信得過的陳家僕從,或者柯敏的陪房。不料他卻棄之不用,寧願冒著風險要向老太太要人。
難道……柯敏陪嫁去的人都已經不可信任了嗎?或者與是否信任無關,那些人已經摺損殆盡,再也形不成氣候了?
是呀。胡姨娘的作為至少已經持續一年了,如此迫在眉睫的歲月。哪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會玩潛伏、玩韜光養晦?等著去給主子報仇嗎?等他們有機會報仇,靈卉早投胎八百遍了。
一顆心惶惶墜入谷底,秀蓀暗暗揪著手裡的帕子,不讓臉上顯出神色。只當沒聽懂他的話。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陳敘的打算如此謹慎,說明對靈卉還是上心的。
大柳樹下有小小的幾叢嶙峋的太湖石。太湖石的縫隙裡垂下條條金黃絢爛的迎春花,耀眼的花瓣本無香氣。在這明媚的陽光下一蒸,散發出絲絲綿綿類似泥土的苦味,混雜著不知何處飄來的醉人花香,裹在密密實實的暖風中迎面推過來,多少叫人覺得有些眩暈窒息之感。
秀蓀低下頭去,長長嘆了口氣,心中的鬱郁之氣緩解些許。
千不是萬不是,人家畢竟是親爹,好與不好,靈卉的一生總有一多半要繫於此人身上。
柯敏已去,總有千萬個不平,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她這個做姐妹的,又去與陳敘這負心漢置什麼氣。
只有靈卉過得好,柯敏在天之靈才能真正安息,她這個做姐妹的,才真正全了一起長大的情義。
這麼想著,陳敘似乎也沒那麼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