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邊已經點起了燈,秀蓀進去的時候正看見老太太披著外衣坐在床沿,她就撲了過去,圓圓的腦袋扎進老太太懷裡,“祖母,這是怎麼了?我害怕。”
老太太就把秀蓀抱在了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不怕,我家阿蓀不怕啊。”
秀蓀就調皮地抬起頭,“秀蓀今天要和祖母睡。”
說完,好像害怕老太太會反對似的,脫了鞋子就往老太太床上爬,鑽進被窩把頭蓋起來就不動了。
老太太就笑著拍了拍秀蓀高高撅起的圓屁股,秀蓀扭了扭。
那動靜沒有絲毫停歇的趨勢,仍舊喧囂著,又過了一會兒,老太太也上了床,叫丫鬟放下帳子,熄了燈。
許久之後,窗外都灰濛濛了,任媽媽由申媽媽引著進了老太太的屋裡,昏黃的燈光漸漸亮起。
老太太起身,看了眼依舊熟睡的秀蓀,給她壓緊了被角,才開口問,“下來了?”
任媽媽回,“下來了,是……”
老太太抬手製止,嘆了口氣,“這不用讓我這道了,你去處理了吧。”
老太太又頓了頓,“派人去接她奶孃,將她的東西都搬進府裡來,從此她就是秦姨娘了。先讓她在後院養身體,養好了身體就給太太奉茶,再安排住處。到我庫房裡找幾匹布料再挑點首飾給她送去,別總是做一副家裡死了人的打扮。”
任媽媽和申媽媽應諾,退了下去,房間裡再次暗了下來。
老太太再次躺下,卻發現小孫女已經醒了,小腦袋抬了起來。
等雙眼適應了黑暗,老太太發現秀蓀將被子拉到鼻尖,睜著大大的一雙杏眼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老太太問,“怎麼了?”
卻聽秀蓀道,“那女子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老太太被秀蓀突兀的問話嚇了一跳,忙道,“這是誰告訴你的,小孩子不要瞎說。”
秀蓀卻道,“祖母,我都已經七歲了,還有什麼不懂的,那秦姨娘為了當咱家的姨娘,把自己的孩子殺了。”
她抬眼看著老太太,深潭般黑洞洞的雙眼裡盛滿了驚懼和擔心,“她的心真狠,好可怕,會不會有一天,她把我也殺了。”說著就哭了起來。
老太太心疼地摟住秀蓀,拍著她的後背,好不容易哄她睡著了,自己卻再也無法入眠,秀蓀雖童言童語,說的話卻在理,那女子竟能狠得下心喝下那碗藥,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如此蛇蠍心腸,留在家裡遲早是個禍害。
秀蓀偷偷摸摸在被子裡雙手合十,暗道罪過罪過,她本想下午去找任媽媽,這藥肯定是要掌管小廚房的任媽媽親自負責,趁機加點料在那藥裡,讓這位秦姑娘永遠不要再懷孕,豈不一勞永逸?
可惜啊可惜,有個最尷尬的問題,那就是她不懂什麼藥材能讓女子絕育,目前為止她知道的都是跟著茹娘子學的,都是怎麼用藥材將身體調理好,唉。
沒那金剛鑽,不能攬那瓷器活,萬一有個不好,藥出了問題,任媽媽就不好做了,老太太不會懷疑她這個小孩,反而會疑心阮氏,就算她心裡是同意這麼做的,也會不喜阮氏插手太過。
所以,她只好用溫吞點、簡易點的法子,上眼藥。
秦姨娘當天就選擇喝下那碗藥,固然冷靜果敢,可是,如此不把自己當回事,不把親生骨肉當回事的人,誰敢和你在一個屋簷下啊。
太沒有底線了,太危險了。
老太太的理想才不在於眼前的苟且,她是最不希望家宅生亂的,秦姨娘從此被老太太忌憚,以後阮氏想要用什麼方法讓秦姨娘別懷孕,就能較容易和老太太達成共識。
到時候不妨簡單些,正大光明些,就能輕易達到目的。
而說句實在話,老太太,太太,她,三個人又何嘗是良善之輩,只不過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以惡制惡罷了。
不知道褚八爺的鄉試考得怎麼樣了,要是桂榜有名,又新添了個小星,也挺不錯呀。
——俺是這事兒沒完的分割線——
第二天一早,阮氏就扶著陳媽媽的手去了浣石山房,和老太太商量著想把苾芬館東邊的瓊芳齋收拾出來讓秀芷挪過去,秀芷空出來的小院就給新來的秦姨娘住。
老太太本以為阮氏聽她說抬了秦氏做姨娘還要鬧一陣子,也已經準備好看在未出生的孫兒的份上柔聲安慰。
卻不想阮氏如此爽快,又看了看阮氏依然平坦的肚皮,心裡更加舒心,她原先對於阮氏的擔心也就是她太過沖動,心裡藏不住事,如今看她懂得為大局著想,更加放心一些。
“秀芷身邊還缺個管事媽媽,”老太太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