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蓀揚了揚唇角,輕輕閉上雙眼,這八成就是那個女子吧,不知長得怎樣。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無奈戀慕褚郎才華,身不由己……我已懷了褚郎的孩子,求小姐行行好,把我帶回府裡去吧……就當我是個玩意兒,隨便丟在角落就是……”
秀蓀暗暗點頭,先敘恩義,再明困境,後衡量成本,她嘴角的弧度泛起諷刺。
要真當她是個玩意兒,是不是可以不用供給米糧,隨她自生自滅算了。哪裡有那麼多需要吃飯的玩意兒。
她房裡博古架上的玉雕小白兔才是真正的好玩意兒呢,又漂亮,又不佔地方,重要的是不用餵飯,還能賣很多錢。
“你,你快起來,有話好好說。”秀莞的聲音低沉緩滯,似是見到那女子哭得傷心,有些不知所措。
任媽媽卻在一旁制止道,“四小姐,還是先知會了老太太和太太吧。”
秀莞卻道,“可她懷了父親的骨肉,怎能任由她呆在這荒山野嶺,太可憐了……任媽媽,上個月這兒還發生過命案,這要是有個好歹……”
是呀,要是有個好歹還真不好說,他們也真豁得出去。只不過,秀蓀睜開眼,轉身再次掀開車簾,果然是從溫泉莊子上回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路。看來第一輛馬車上的人,都該再查一遍背景了。
秀蓀放下車簾轉過身,正對上秀芊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歪著頭眨巴眨巴眼,悄聲道,“七姐姐,不能讓那女子跟咱們回家,她會對太太不利的。”
秀蓀聽她這麼說,微微凝眉,問道,“秀芊聽誰說的?”
秀芊的奶孃就拽了拽秀芊的衣襬,秀蓀就淡淡瞟了一眼那奶孃,奶孃嚇得立刻垂頭,不敢再動。
秀芊卻沒有受奶孃影響,繼續悄聲道,“我聽我姨娘說的,那幾天姨娘總是很得意地說,等那女人上了門,太太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秀蓀的額角就跳了跳,她反覆打量著這位妹妹,一時間真的看不透她,遲疑問道,“你很喜歡太太?”
她不明白這女孩子為什麼會捨棄親孃告訴她這個訊息,以她平日裡對秀芊的觀察,她還不至於身在曹營心在漢,或者賣親孃而求榮。
以前只聽說過有那傻缺且腦袋被門擠了的嫡女菩薩心腸地護佑庶出的姐妹和柔弱可憐的姨娘,而和自己親孃對抗的,還沒聽說過哪個庶女會喜歡彪悍的嫡母。
誰知秀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紅蘋果一般嬌憨可愛的小臉上盡是崇拜,“我姨娘總叫我去巴結老太太,總讓我往爹爹身邊湊,我膽小不敢,她就扯我耳朵,罵我沒用,說當初就不該生了我,還說是我一腳踢走了她的兒子,”說到這兒,小臉氣鼓鼓地,像個包子。
接著又想起了什麼,甜甜一笑,白白的小包子上升起一層七彩的霞光,“只有太太管得住她,我以後也要當太太一樣的人,這樣我就再也不用被姨娘揍了。”
團團的,雪白的小臉如沐春風,滿是嚮往。
秀蓀額角跳了跳,嘴角也抽了抽,這是個什麼邏輯,弱質幼女遭親孃百般壓榨,最終在目睹親孃被大婦迫害的過程中得到了心理平衡?
她可是多次在自家姨娘被太太修理的現場被嚇哭了呀。
呃……沒想到,她這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妹妹,還挺……還挺變態的呀。
同時,秀蓀開始檢討自己,她一直有些嫌棄阮氏的行事風格簡單粗暴不講技巧,常常壞事,達不到原先的戰略目的,可是,她看了看秀芊,阮氏好歹是她親孃,她作為親生女兒,不是應該最喜歡她,最崇拜她嗎?
怎麼能叫別人搶了先,太對不起親孃了。
秀芊的神回答成功引起了秀蓀的注意,使得前面那一場好戲都黯然失色,她都漏聽了好多句。
趕緊凝神,正巧聽見秀莞道,“任媽媽,還是帶這女子一道回去吧,要是祖母不答應,到時再送回去。”
送回去?回哪兒?還有,你倒是想到祖母答不答應,你怎麼不想想你嫡母答不答應?
任媽媽似是沒話說了,秀莞卻一轉身,疾步到秀蓀車前,“七妹妹,你倒是說句話呀……”
秀蓀沒有回答,只雙手合十,枕在耳畔,給秀芊做了個睡覺的動作,又看著她指了指車簾。
秀芊機靈地會意,揚聲道,“四姐姐,七姐姐睡著了。”
“什麼?睡著了?”秀莞驚訝,她還是不死心,掀起車簾,果然看見秀蓀靠著車壁沉沉睡著,她想上車去搖醒秀蓀,卻被任媽媽攔住了。
任媽媽道,“既然四小姐執意如此,老奴也沒有辦法了,全聽四小姐的就是。”
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反而將秀莞晾在了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