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媽媽心下一凜,看著老太太道,“您是說……”
老太太似乎知道申媽媽講的是什麼,點了點頭,“男丁。”
她又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秀蓀,如果她此刻仔細俺秀蓀的臉就能發現秀蓀的睫毛正在微微發抖,不會吧,老太太已經等不及了嗎?
只聽老太太繼續道,“我本想著佑哥兒和他媳婦都是年少氣盛,等幾年就等幾年,可是如今看見長房……我真怕。”說到最後,她咬了咬嘴唇。
申媽媽倒吸了一口冷氣,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別胡思亂想,八爺他吉人自有天相,怎麼會!”
老太太用力看了看申媽媽,彷彿像從申媽媽身上得到什麼保證,後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太過幼稚,悵然嘆了口氣。
繼續道,“老四房必須得有男丁,”她用眼神制止了申媽媽的追問,又道,“你不用憂心,我不是想要再送丫頭過去。”
“庶子再多,心不齊有什麼用。”言下之意,還是要靠阮氏。
秀蓀握在被子裡攥成拳頭的小手就鬆了鬆。
只聽老太太猶豫了片刻,再次壓低聲音道,“明天白天,你選個沒人注意的當口,到這後院的從西邊數第三棵海棠樹下,試試能不能挖出個罈子。那是……那是我的嫁妝。”
申媽媽對老太太的這個吩咐表示錯愕,卻還是低頭應是,沒有多問。
申媽媽從七歲到現在一直是老太太的貼身丫鬟,居然不知道有這麼一件嫁妝。
秀蓀第二天早上想起昨晚偷聽的事情,偏偏到了這裡不記得了,應該是太過睏倦睡著了,好遺憾呀。
她打定主意定要探查是什麼東西讓祖母二十多年前埋在了這院子裡,卻一直沒起出來。
——原先大綱裡關於葬禮只一句話,俺卻不小心寫出了兩萬多字,嗚——
接下來的幾天,烏太太和大姑太太走東家串西家,穿梭與各房女眷之間,先是一番哭訴長房的悲慘遭遇,接著祭出殺手鐧,什麼從祖產中撥出多少收益供族中子弟讀書,又撥出多少銀子專供進京趕考的子弟充作路費,甚至要從褚家老宅中撥出個院子建個閨學招收族中女孩好好教養等等。
這閨學當然主要是為了吸引老四房,老四房不差錢,就是閨女太多了。
祖產還在長房手裡,要是這嗣子過繼不了就得交給別人了,這個時候不出點血,以後怕是連出血的機會都沒了。
老太太聽說了,嘲諷地哼了一聲,“也不怕丟人現眼,找了兩個外人來談褚家祖產,簡直聰明伶俐過了頭。”
這話說得刻薄,卻也在理,一個是大太太孃家嫂子,一個是嫁出去多年的大姑太太,兩個都是外人,去商量的也都是女眷,如此一來,就算是說定了,也是檯面下的。
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還沒有翻到檯面上來,那就還是秘密,不到祠堂裡一錘定音,就都還是不作數的。
小三房則陷入了全面的收縮,原先蹦躂得最歡的四太太被女兒給說服了,她就一嫡一庶兩個兒子,是出繼哪個呢?出繼了嫡出的,那兒子再是親生的以後也不能叫娘了,要是出繼了庶出的,那豈不是給那小賤人做嫁衣?
就算是從七太太湯氏的三個兒子中過繼一個,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何況人家湯氏都沒那麼熱心,最後就是佔了這便宜也不會感謝你,還是別瞎聽人攛掇了。
七老爺和七太太則是全力看住了三老太爺和三老太太,他們夫妻主意正,小三房雖說現在家產薄人口又多,可他們三個兒子裡只要有出息的,以後總能好起來,而科舉入仕還要靠小二房的二老太爺多提點,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當年二老太爺在京城做官的時候,七老爺褚但曾經跟著過去讀書見世面,他比族中的其他人都瞭解行走官場的二老太爺。
絕對沒有現在看上去那麼溫和,那麼慈祥,那麼和藹可親。
他們兩夫妻是知道就算是小三房一時得到了全部祖產,怕是以後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前途和錢財哪個重要,當然是前途啦,否則多少錢財都有敗光的一天。
如此,長房漸漸扳回了局面,也得到了各房暗中支援,只等喪禮過後開祠堂將褚秀苡寫在族譜裡了。
後面幾天的日子,秀蓀也漸漸習慣了純天然豆腐飯,雖不用到靈前去哭了還是會定期感覺鼻腔酸脹,前段日子忙著蹦躂的人也漸漸消停下來,所有人都等著出殯的日子,等一切結束就可以各回各家洗洗睡了。
出殯的那一天,一早先是下了小雨,等到了時辰就萬里無雲了,族中親戚都說是老天保佑,這是大老爺的福報。
一路上紙錢翻飛,如雪片一般,送葬的隊伍綿延迤邐,路祭的人很多,女眷都在車裡,族中子弟挨個下車下馬磕頭致謝,褚秀苡作為嗣子,走在最前,整個江浦城也都知道了褚家大老爺有後了。
再經過一系列的儀式,大老爺終於入土為安,那沉重的棺木葬入祖墳之前,不知道被刷過多少層漆,大太太趴在墳邊哭得幾乎斷了氣,這是她這輩子的依靠,以後很多事,她只能靠自己去周旋了。
人就是這麼複雜的動物,老太太看到這一幕,也有所觸動,也跟著掉了眼淚。
從山上下來,眾人正打算到旁邊的寺廟休息,有家人來報,京城傳來訃告,皇太后駕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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