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笑笑:“不幹什麼。”
陸有朝面無表情想到,對方看向許時與的眼神就好像當初母後看向父皇的。
不言而喻。
陸有朝這麼想著,覺得有些奇怪,他又有些不舒服起來,連帶著師姐送來的丹藥他都沒辦法坦蕩地接過來。
他是生活在宮中的人,很快就明白對方只不過是看在許時與的份上愛屋及烏幫助他,他也很感激,但是感覺還是有些別扭。
他在天門山修養了個月,仇恨在他的心底慢慢淡去,他感覺自己的夢魘也都好的差不多,當然也多虧許時與每天夜裡悄聲出現在他房內。
許時與似乎也沒有打算避著他,他只是習慣於在那個時刻出現,比如說陸有朝突然睜開眼睛,他發現許時與並不看他只是沉默地讓他陷入睡眠之中。
許時與嘴角似乎總是掛著笑,他似乎有一些孤獨像是鋪天蓋地的潮水一般,淹的陸有朝心疼。
陸有朝第一次覺得百年的生活開始有了盼頭。
許時與讓陸有朝洗髓。
陸有朝答應了。
他修仙太晚,縱使是天門山靈氣豐沛,他資質再好,但是養分不足也是不夠。
許時與微微笑了笑,他曾經也是個風流世家子弟在青史上留著風流薄倖的諢名,笑起來恰到好處。
“你不怕疼嗎?”
陸有朝沉默了一下,“會很疼嗎?”
許時與被他一時半會問住,他猶豫了一下,很認真地想了一會才說道:“應該會更疼。”
他也沒有洗過髓,但是見過的洗髓之人在痛苦之下忍不住露出猙獰醜陋面貌讓人很難不感覺他們不痛苦。
面前是一池水。
水裡放了藥材。
陸有朝猶豫地看了一眼許時與才扯開腰帶,卻發現許時與早已闔上眼眸,他不由地又有點失落。
他一腳踏入藥池之中,發現這藥池能夠喚醒人世間最脆弱的夢境。
陸有朝心神不寧起來,他感覺經脈腫脹,血管幾乎隨時可能炸裂,骨頭酥軟地泡在水裡,忽冷忽熱。
但是他掉入夢境。
本來惡劣的環境就會讓人下意識露出柔軟一面,而他在兩者之中夾擊著,不免有些過於難熬。
夢境之中他是太子,母後抱著他哭泣,當年青梅竹馬的夫君娶了侍妾忘記了正妻讓她忍不住心涼起來。
她是大家閨秀,在夫君不被看好的時候自甘下嫁,幾近卑微姿態,幾乎是日日夜夜抱著陸有朝哭泣,“你父皇不要我們了。”
陸有朝總是看著她,她不適合當一個母親。她的腦海之中只有她的夫君,再去其他。
她有時候會抱著許時與尖叫:“就是因為你才讓我失去了他的喜歡,都是因為你。 ”
陸有朝的童年是在母後的咒罵和氏族的殷切期望之下勉強沒有走歪,長成一個太子正統模樣。
他的父皇在登基之後徹底暴露了薄情的本質,按照皇後母族承諾立其嫡長子為太子。
陸有朝看著那一場大火點燃他母後的身體,他面無表情地落下淚來,居然感覺解脫。
有時候陸有朝感覺自己偏執太像當年那個女人的模樣,他小心謹慎地隱藏著自己,不至於遺傳她的血脈變得瘋魔。
陸有朝看著那場屠殺,他狼狽的模樣。
他突然感覺喉嚨處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想要咳出血來,但是他確實也就這麼做了。
他突然之間感覺一股好聞的氣息靠近,那股氣息在他每天夜裡都會聞到,讓他得以不是那麼罪孽深重地茍活於世上,那隻手擦過他的唇角。
很快陸有朝感覺自己的腦海之中似乎不再是那麼煎熬,靈臺一片清明。
他的神識裡只有那股好聞的味道魂牽夢縈,和夜晚落在對方身上的月光,像是一點點地滲透進他的眼眸,讓他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