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第二天下午,林錦暉回來的三個小時以後,我知道了昨晚那個男人不是他安排給我的心理醫生,因為在給我洗衣服時他發現了那張名片,並在我們同居快兩年以來第一次扇了我一個耳光。捱打有一半是我自找的,本來他有心平氣和地問我那張名片是哪裡來的,是誰的,但我拒不交待,所以他才生氣打了我。
這個晚上,他沒有走,但我打從心底希望他消失。他今天情緒很不佳,以前他從來不會在我說“不”的情況下亂來,但今晚,盡管我對他大聲地說了好多“不”,但他還是把我壓在床上霸王硬上弓,甚至把我的雙手綁在床頭以忽略我的抗拒。我哭了,真的哭了,很無助也很無奈。我不知道林錦暉還有如此瘋狂的一面,完全和他平時文質彬彬的表相大相徑庭。
被他弄痛的不只是心,還有身體,他毫無前奏地進去,把我弄到出血。雖然他發洩過後把我的手鬆了綁,但他不道歉也不安慰,只顧自己坐在床尾抽煙,我蜷縮在床頭,痛到不能動,我想跟他說分手,但我連講話的力氣都沒有。我只隱約在想,其實他沒必要這樣傷害我,不管他有什麼理由想要離開我,我都會說好,不管他對我做什麼事,我都不會恨他,因為今天我所面對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是我當初願意的,現在我也沒理由抱怨。
我不知不覺睡去,盡管心靈和身體都在疼痛著,但只要他在家,我就可以入睡。
被林錦暉叫醒的時候,我恍惚看到時鐘指在淩晨三點多。他拿著水杯和藥片坐在我面前,傷感地看著我,輕聲說:“吃點消炎藥吧,然後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我不想吃,但我還是順從地接過水杯,把藥片吞下。我已經習慣了,只要是他的要求,哪怕是毒藥我也會吃,大概也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他,所以昨晚他才對我說的“不”做出那麼強烈的反應。
錯的人總是我,從頭至尾。
他應該是去過藥店了,因為他拿出一堆從來沒有在家裡出現過的東西:酒精、碘酒、藥棉、止血鉗、雲南白藥、抗生素油什麼的。我不聲不響地翻過身很難看地曲著雙腿趴在床上,任由他用那些奇怪的東西弄我的傷口。他不處理我也不會死,但他要弄就弄吧,也許這樣做他心裡能好過一點。至於我,後面那破裂的傷口並無大礙,最多幾天就會好,真正不會好的傷口是在那顆已經不再按規律跳動的心口上。
處理完傷口,他讓我躺好,然後俯身下來,溫柔地吻我。這算是道歉嗎?我閉上眼睛,不想看他,也不想回應他。我想我是在生氣,難道我不應該生氣嗎?
他吻了一會,大概覺得無趣便抬起頭,一面撫弄著我的頭發一面輕聲叫我:“酉真……”
“嗯……”我輕聲應著,但沒有睜開眼睛。
“你還愛我嗎?”
我笑了。不好笑嗎?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愛他,雖然現在已經力不從心,可我還是愛他。我在這套房子裡呆了將近兩年,幾乎沒怎麼離開過,如果不是愛他,我會每天把自己關在這裡嗎?可他卻在問我是不是還愛他?
我終於睜開眼睛,迎上他的目光,反問他:“那你還愛我嗎?”
他有片刻發愣,然後點了一下頭,用很肯定的語氣回答我:“我愛你,一直都愛。”
他看了看他,卻扭開了頭,我不喜歡這個答案。如果他說的是實話,我希望他說謊,如果他說的是謊話,我希望他講真話。我比較能夠接受他不再愛我的答案,這樣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放棄掉這段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感情。可他居然說還愛,如果真的愛,他怎麼一到了晚上就不願意呆在家?他怎麼會忍受與我呆在同一間屋子卻幾天不說一句話的日子?
我嘆了口氣。因為我平時很少嘆氣,所以他知道我一旦嘆氣就是真的感到無奈而疲憊。
他放開我,站了起來,然後從抽屜裡翻出我那套房門鑰匙,裝進自己的口袋。
我用目光尋問他為什麼拿走我的鑰匙,他看了看我,然後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這幾天你好好在家養身體,哪也不要去了。我每天會送飯回來給你吃。”說完就出去了,並且“咔嗒”一聲關上了房門,接著我聽見他開啟了入戶門,然後重重地關門並在外面反鎖的聲音。
這等於是軟禁嗎?我坐了起來,看著那扇被他關閉的有如牢籠的房門,不禁失神,然而我卻聽到自己在說:“錦暉,我是愛你的。”
林錦暉走了以後,我再也無法入睡,所以走出臥室,來到陽臺,倚在那扇大玻璃門上向下看。淩晨四點鐘的街燈非常明亮,照得道路兩旁的景物一清二楚,我甚至看到了從大廈裡走出來的林錦暉,他在街邊站了幾分鐘,便有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他面前,然後他開啟車門就上了車。大約兩分鐘後,車子才開走,並且行駛路線是蛇型的。可想而知,停車的這兩分鐘裡肯定上演過一出親熱戲,即使車子開動了,兩個人的手也沒閑著。
我禁不住發笑,因為那個深更半夜和別人鬼混的男人卻口口聲聲地說愛我,這真是個笑話。
這時,我聽見我的手機在響。我不確定我把手機丟在哪裡了,聽聲音像是在臥室裡,但我不想去接,一定是林錦暉打來的,只是我比較奇怪,剛和別人親熱完他怎麼會想起來要給我打電話。
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重複至少十遍之多以後,我才意識到這不是林錦暉打來的電話,只要響過兩遍我不接,他就不會再打,這是他識趣的地方。
我想不出這麼不識趣的人能是誰,這個時間正是人們熟睡的時候,難道打電話的人住在美國?正在享受下午的暖陽?我可從來沒有結交過國外的朋友,當然,其實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想到我這裡,我又想笑,原來我活得如此失敗,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林錦暉,我居然沒有認識的人。
打電話的人真是有足夠的耐心,大概斷斷續續地響了有半個小時了還沒有要放棄的意思,想想我在陽臺也呆得差不多了,天都快亮了,所以我挪動了腳步,向臥室走去。電話是我在地板上找到的,估計原來是在床上或是床頭櫃上,由於震動最後掉到地上去了。
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電話號碼,我對著這個號碼又看了半天終於按下了接聽鍵。
“等你接電話可真不容易。”一個似乎在哪裡聽過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