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景的口唇微微顫抖，手指亦在顫抖。
突然，她聽見曜景開口，聲音極小極溫和：“越兒，我的寶貝，你肯定累了，對不對？睡一會兒，好不好？”
他一說完，手指在楚越肩頭輕點一下，楚越就睡了過去。
曜景解下斗篷，將楚越嚴嚴實實遮蓋住。然後轉身，上馬，向著那飛馳於天際的人影奔過去。
冰風迴旋，一直捲進曜景心底。
分明是他！他醒了？明明還有一個月，他提前醒了？
他醒了，楚越身上的“忘川之水”卻還未發揮效力。
楚越還未忘記他。
怎麼辦，讓他們重逢？重結連理？
曜景心裡從未這般矛盾和煩亂過。煩亂得恨不得照自己胸口直刺一劍。
心情激盪中，卻與那人影相隔得越來越近。曜景甚至聽見胸腔裡發出的複雜的低泣，同時蘊滿熾烈和絕望，如同野獸的瀕死嗚咽。
兩邊都是動如倏電，馬身之後帶出綿綿幻影，一眼望過去，竟難辨虛實。
終於，一個驟頓，天地瞬時安靜下來，聲林虛籟，萬物凝定，紛揚大雪似乎就保持下墜的姿態，停留在頭頂半空。
曜景微微喘息，再將沉睡的楚越用斗篷裹得緊了緊，沉默地看眼前的白衣少年。
三年，他在冰棺裡停留三年，時間被一把剪刀咔嚓剪去，直接跳躍到現在。歲月沒給他留下一絲痕跡。他清清爽爽，純淨如這山中冰雪。
曜景盯了少年片刻，下馬，小心將楚越安置在一邊的空地上，當然仍舊蒙得嚴嚴實實。然後，轉過身，面對同樣下馬佇立的少年。
少年同他一樣，面色蒼白，眸中卻烈火熾盛，就如生死碰撞在一處，絕望與希望同時呼嘯盤旋。
曜景再怔一會兒，突然急衝過去，一把抱住少年。那麼用力，骨節都灼痛難耐。
曜景低聲說：“阿黎，真的是你？你醒了？”
沉睡三年，蘇翊甚至張嘴小小適應了一下，才得以正常發聲。
蘇翊說：“表兄……”
曜景的聲音開始發抖：“這太好了，我原以為還差一月。你提前醒來，這真是太好了。”
蘇翊問：“是表兄救了我？當時海之羽的詛咒出現，我差點殺了朵兒。好在我控制住，反手了斷了自己。是表兄救了我？用玉雪珠？”
曜景不語，算預設。
良久，曜景沉聲道：“小殿下醒來就好，還有好多事等著小殿下去做，一切都按小殿下原先的計劃執行。小殿下放心，小殿下消失這三年，我會給出圓滿無暇的說辭。”
蘇翊沉默。
半晌，蘇翊似乎略帶遲疑，開口問道：“表兄，你知道帝京那邊……”
“小殿下是想問那女孩的事情？”曜景靜靜打斷蘇翊，同時鬆開雙臂，隔開兩尺，呈現出既恭敬又疏離的狀態。
蘇翊睫毛一顫，在眸底盪開一圈陰影，聲音更低沉：“蕭峻珵是不是已成婚？朵兒嫁給了他？”
曜景略一垂頭，看著地上的積雪，溫和地說：“小殿下離開這幾年，帝京發生了一些事，可能不在小殿下的計劃內。”
蘇翊的面色由蒼白轉為微紅，面板之下彷彿有火焰躍動，透出心底難以掩飾的焦灼。
曜景仍舊垂著眼，不與蘇翊對視，小聲吐出幾個字：“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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