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再度暗沉下去,似陷進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孤鴻哀鳴遙遙傳來,及至耳旁,突化為摧肝裂膽的淒厲,聽者無不心驚膽戰,如墮冰淵。
隨著那戛然長鳴,濃雲中突然散開一抹淡紅色,浸水硃砂般層層暈染,瞬時山川樹林都籠罩進一片災難的紅輝中,透出瘟疫的冷腥氣。
地面開始震顫,彷如天地交界處萬馬奔騰、虎獅踴躍。人群還未及反應,地面又變成颶風中的海面,波濤重疊而至,劈山砍海。
“啊——”
一聲慘叫聲劃破崇山密林,哥舒文宇渾身一抖,就見那懸崖頂端眨眼間已被猩紅色覆蓋。所謂“血鷺”,原是一些蓬鬆大尾、形似松鼠的東西,若非身體顏色詭異,看著倒是小巧玲瓏。
不過,從懸崖頂端傳來的慘呼,足可見那些小巧玲瓏的東西其實一點也不可愛。
出穴的血鷺,其實數量不算太多,不足百隻,但其行動迅猛矯健,詭異難測,身形飛來移去相互交織,便在虛空中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直將林嘉煜一行人變成網中之魚。
趁著混亂,楚越已迅速起身穿戴整齊,對哥舒文宇沉沉命令一聲“走!”,便被哥舒文宇一手挾著,攀藤飛崖而去,很快隱進一個崖間洞穴。
洞外混亂不堪,已從懸崖頂端打到楚越二人先前沐浴的那石臺上。血鷺嗅覺靈敏,自是不會漏過任何活物。沒多會兒,楚越二人藏身的洞穴口,就有猩紅影子倒掛而下,森冷目光一掃二人,哥舒文宇已執劍在手,卻被楚越及時按住。
血鷺盯了二人片刻,突然身體一閃,隕星般一劃而不見影。
哥舒文宇撫著胸口直嘆“媽呀!”,連楚越也露出劫後餘生的後怕之色。
略略平靜,哥舒文宇就不禁好奇起來,看向楚越,卻見楚越也正看著他,妙不可言的大眼睛裡隱隱閃爍詭笑。
怔了片刻,哥舒文宇一拍腦袋,手指向楚越連連搖頭,哭笑不得:“哎呀,妹妹,你你你,你這鬼丫頭,原來你搗騰這麼多天,就為這個!”
楚越煉藥多日,原來就煉了兩種藥,一種用來吸引血鷺,一種用來防止自身被血鷺襲擊。
他們先前沐浴時,溫泉中實際已被她加入抵禦血鷺的藥丸。那藥性順著水霧泌入肌膚,所以血鷺狠辣嗜血,卻偏偏放過他們二人。
哥舒文宇忍不住點點楚越的額頭,感嘆道:“你呀你,我真懷疑,你這顆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天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物?”
楚越咯咯笑道:“我就是從小比別人多看了一些志怪藏書而已。不過最關鍵的,還是回日洞。洞中記載之事物,包羅永珍,可說難能珍貴。”
哥舒文宇嘆氣道:“可惜能識古異字的人不多,回日洞中的記載極其散亂複雜,不辯條理,有些地方亦殘缺不全。我們雪族也就是守護,卻很少再去研究。沒想到被你一個小丫頭學了個遍。”
楚越笑而不語。
哥舒文宇想來想去,又出現新的疑惑,問道:“妹妹之前也預料不到會被林嘉煜一行人圍困,為何還煉藥吸引血鷺?”
楚越老老實實解釋:“我當然預料不到會遭遇林嘉煜。我吸引血鷺,原本與林嘉煜無關,只是為了讓血鷺領路,帶我們去它們的老窩。”
哥舒文宇想了想,點頭瞭然。楚越和林嘉煜一樣,早已推算出,陣法出口與血鷺棲息地多有契合,所以才想到這方法。
二人再休息片刻,楚越仔細觀察外面的動靜,只等血鷺歸巢時,就不顧一切,與哥舒文宇跟上去。
哥舒文宇一時無事,便又開始發問:“妹妹,你老實說,先前跟林嘉煜講的,陣法移位和反噬,你到底是怎麼推算出來的?”
楚越頭也不回地回答:“胡謅的。沒有移位也沒有反噬,全是我信口胡說。”
哥舒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