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睡到天矇矇亮,便起身,從那靈草裡取出半成的丹藥,重新上路。
之後的三天,果然同楚越描述的一樣,哥舒文宇必須上天入地去尋煉藥的各色靈草。二人所走的路越來越崎嶇艱險,大半是環繞絕壁的羊腸小道,身體攀附於石壁緩緩前行,碎石噗噗下落,墜入深淵茫茫霧海。
闖陣約定七日之期,如今已過近半,但楚越絕口不提程序,只專心制著那些神秘莫測的藥丸,讓哥舒文宇摸不著頭腦。
他們往那高險之地跋涉,看似越走越無路可走。不過路雖難走,倒也沒遇到陣法造成的險境。哥舒文宇只當楚越是在迴避,卻不知楚越看似晃晃悠悠的走法,實則奧妙無窮。陣法運轉詭秘,隱萬變於不變,一步偏差便是滄海桑田。楚越循著自己演算的步伐,於順其自然中化險為夷。有很多次,哥舒文宇懵懵懂懂,楚越卻是暗暗捏一把汗。那幾步若是出差錯,輕則一切努力歸零,重則陣法反撲,被吞噬得骨頭渣都不剩。
當然,哥舒文宇最初的猜測其實無錯,他們先前經歷的那清河羽陣,以楚越的悟性,確實一通百通,於此時大有裨益。
直到第四日傍晚,二人越過一處險峰,再攀著枯藤順另一邊絕壁下滑,很快到了懸崖中段的一處空地。那空地上白石窈窕,灌木疏闊,放眼一望,四面山川木葉層疊有致,蒙在一層淡煙中,仿如水墨暈開。
而空地正中,霧暈嫋嫋,天然生成的蓮花池中,竟蘊了一汪溫泉。
楚越娉婷走到池邊,玉手往池裡一浸,魚一樣來回遊曳,突然扭頭對哥舒文宇一笑,璀璨中帶著頑皮,甜甜道:“文宇,你累不累?”
哥舒文宇不明所以,愣愣地點頭。
楚越又說:“要不我陪你洗個澡,好不好?”
哥舒文宇:“。…。”
溫泉細潤柔和,縷縷泌入肌膚,彷彿陷入一團雲朵裡隨風漂浮。二人褪了厚重斗篷和外套,只著單薄中衣,靠在水草叢生的池邊,昏昏欲睡。
楚越盡情舒展身體,舒舒服服道:“文宇,一會兒會有客人來,你不要害怕,跟著我就行。”
哥舒文宇不解:“客人?”
楚越說:“血鷺。”
哥舒文宇“砰”一聲,滑到池子底。
楚越又說:“很多血鷺,很多很多。”
哥舒文宇從水底傳來咕嘟聲:“救命……”
……
“呵,這是什麼情況!”
突聽頭頂傳來一聲說笑,二人俱是一震驚,哥舒文宇從水底鑽出來,一仰頭,便見懸崖頂端,五六個人正興致勃勃地看著溫泉裡的一幕。
二人心裡都忍不住苦水翻騰。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那為首一人,丰神如玉,眼神犀利而嘲弄,唇挑凜凜冷笑,不是林嘉煜又是誰?
楚越暗暗心驚,林嘉煜一行人竟也到了這裡。也就是說,要麼他們誤打誤撞,要麼他們同她一樣,也悟出陣法的規律。而第一種可能性著實不大。這林嘉煜,先前從沒見識過流丹閣的陣法,此時竟也能得這種突破,還真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尋思中,就聽林嘉煜再度開口:“這西園九環中危機四伏,人人如履薄冰,二位竟還有這等好興致,令人佩服。”
不知為何,霜凝此時並未在他身邊,一旁的一名青年立刻接上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慕琬小姐無論到何等危境,萬種風情總是難以掩飾。只可惜蔚然兄不在,慕琬小姐就地取材,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立刻又有一人笑語附和:“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慕琬小姐是一日不得男子關愛,便不知今夕何夕。只是不知慕琬小姐一意加入流丹閣,又是何用意。依我看,流丹閣中又不設秦樓楚館,恐怕真沒有適合慕琬小姐的職位。”
那群人似被挑起談笑興致,竟開始無休無止,又有人接著說:“慕琬小姐女中豪傑,那小兄弟雖一看就是英武少年,但畢竟人數上單薄了點。此時好山好水,我等閒著也是閒著,不在乎幫慕琬小姐解一時之憂。慕琬小姐先看中哪個,只管開口。”
鬨笑聲灌滿山谷,眼見幾人越說越不堪,潭中突然水珠飛濺,正正擋住幾人目光,隱現人影飛魚般騰越。水珠落定時,哥舒文宇已穿戴整齊,端正立在潭邊,抬頭怒目而視。
“嘖,嘖嘖,”林嘉煜領頭拍起手來:“好俊的身手。小兄弟這穿脫衣服的速度,一看就是久經沙場之輩。英雄出少年。”
人群再度發出鬨笑。哥舒文宇本就不善辭令,此時見楚越受辱,早就氣憤不堪,又被直直潑這一盆髒水,更是羞憤難耐,面色青紫,嘴唇發抖,卻說不出一個字。
那幾人見此,笑得更肆無忌憚。
突聽楚越開口,清悅甜潤的音質,就如注入山谷的一汪流泉,不疾不徐道:“要在七日之內闖過這西園九環,可謂一寸光陰一寸金。林公子不趕快忙自己的事,卻在這裡徒與人爭執,不怕因小失大?”
林嘉煜含笑發問:“慕琬小姐是否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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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秀眉微蹙,反問:“害怕?我怕什麼?難道我原本指望林公子能帶我出陣?”
林嘉煜的輕笑聲沉了幾分。
哥舒文宇的心也在跟著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