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和哥舒文宇出了清河羽陣,就開始策馬狂奔。從清河羽陣出來時,依然是那大魚開路,踴躍破浪,憑虛御風,完全看不清虛實變幻,直至最後大魚一個飛騰,日星隱耀,二人便被甩了出去。只隱約看見海天交融,水鏡隕碎,緊接著就是天旋地轉,刺骨的清寒猝不及防地降臨,二人抱成一團在雪原上滾地雷似地滾了數丈方才穩住。
松林裡拴著馬,不是哥舒文宇之前的紅馬。遍身雪白,額上一漂亮的流星標記,仔細觀察一下,便會發現腋下那四個渾圓的漩渦——絕品流星駒。
曜璟留給他們馬,亦留了隨身用物,更主要的是,一張嚴謹的地圖。
即便如此,半月之內趕到牧雲臺,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哥舒文宇一身修為,日夜不休尚且吃不消,楚越咬牙忍受,慢慢就分不清清醒、睡眠或昏迷,讓哥舒文宇心疼不已。等到恢宏殿宇在漸開的霏霧中露出輪廓時,楚越的雙腿已失去知覺。
牧雲臺所依的牧雲城,是流丹閣的一處分堂,位居雪山之巔,金城千里,一望只見劍鋒般鋒利高直的殿鑾直衝雲霄。
高崖之上,陽光穿透茫茫水雲,金燦燦一片融入腳下流淌的霧海。二人棄馬而行,楚越早已是搖搖欲墜,只能由哥舒文宇扶著走。哪怕是哥舒文宇,久了也便看出,此地陣法玄密,但正正為他們破開一線。
小路如廊腰縵回,二人行三四里,巨石相對天然形成的山門前,不知何時立了兩名銀鎧長劍、氣宇軒昂的青年男子,咋一看好似九重天守將。
男子只以眼神詢問,面色莊重,一言不發。楚越上前一步,略施一禮,簡短而精朗道:“弟子慕琬,前來參與貴閣選拔試,懇請壯士帶路。”
慕琬,是她與哥舒文宇約好的名字,取“沐、晚”兩字諧音。
哥舒文宇自然也改了姓名,慕文。二人化作一對初出江湖的堂兄妹。
兩名男子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並不為楚越的孱弱之態而動一絲情緒,只查過兩人的隨身之物,確定無可疑之處,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領路。
又行將近兩個時辰,直到斜陽映山,眼前才豁然開朗。先前的金城輪廓不再完整,因已身在此山中。重門不動聲色地開啟,幾經曲折交織,重巒深壑、冰雪草木、宮城山水漸次閃現,便見舍榭遊廊相互迴環,花樹流水相映成趣,於巍峨中見細膩雅緻,松林中甚至不時劃過殷紅的楓風樹林。
兩名男子帶著他們,徑直走進一處敞院,簡單叮囑一句:“明日午時,夜笛谷”,便出了院子。
楚越和哥舒文宇俱是籲一口氣。原來今天就是最後一天,真真好險。
流丹閣不愧為江湖第一組織,禮儀氣度無懈可擊,對參賽者亦是恪盡地主之誼。敞院中吃喝用度一應俱全,甚至還配有專門的侍女。當侍女伺候楚越沐浴,發現她大腿內側竟然面板盡脫、找不到一片好肉時,很快就有女醫趕來,細心為她上藥調養。
藥膏清涼舒適,直泌血脈,女醫一邊敷藥,旁邊的侍女便開始細聲細氣地說話:“小姐為了那位公子,可是竭心盡力。那位公子可是小姐的兄長?不過看小姐和公子雖均是龍鳳之姿,卻並不太像。”
楚越只微笑不語,心知侍女弄錯了狀況。
流丹閣選拔,按規矩,每一參賽者均可帶一助手,或為武士或為謀士。侍女無疑將楚越看成哥舒文宇的助手。
沐浴完畢,與哥舒文宇用過晚餐,哥舒文宇在庭院裡演練一套拳法,流暢灑脫,矯若遊龍,沒多久便吸引了好幾個小姑娘,他也越練越起勁。楚越無奈地搖搖頭,自己跨出院子。
此處無疑是特地給參選者居住的地段。風格一致的敞院錯落於明湖幽花之中,綠意從院角流淌而出,相互交融,自成屏障。碎石小徑蜿蜒悠長,不時隱沒在濃蔭繁枝中。楚越邊走邊瀏覽,四無人聲,很快就置身於一大片海棠林中。
林中靜極,只聞沙沙腳步聲。楚越邊走,心裡就有些陰影浮現出。
那飛揚桀驁的流丹閣主,坦誠地講,給了她很不一樣的感覺。細細體會,是久違的安全感。從泓陽王府遭遇變故,直至家破人亡,流落江湖,她幾乎沒安枕過一宿。她再堅韌,終究是女子,且才十五歲。現在那流丹閣主,無疑已完全被她吸引。他是她幾年來追逐的目標——從她計劃逃出秦子墨的掌控,流亡雪族開始,他就是她在心裡尋求的保護傘。現在保護傘已為她展開,他除了能寵愛她,還能幫她完成心願。她不得不動心。
蘇翊死時,她曾覺得整個世界都跟著灰飛煙滅,凡塵俗事,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斷她長伴蘇翊魂魄的渴望。她那時已下定決心,替蘇翊守一輩子陵。
但及至現在,當那“凡塵俗世”涉及她冤死的父母,她那些尚受著流刑之苦的親人時,甚至涉及當初被他們拖累的蕭峻和時,她就不能再有長相守的奢望。苦難已經讓她領悟,忠於一分不慘雜質的愛,是需要資本的。而她,已經失去那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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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也想到過蕭峻珵,那個靠著一己執著,最終觸動她靈魂的男子。她還欠著他一雙眼睛。她要想方法,把她所欠的還回去。
她聽說過蕭峻珵的近況。蕭峻珵在帝京大婚時,雪族的王室過去恭賀過。王室對蕭峻珵的討論慢慢流傳出來,當時正在樊園服苦役的她,無意中從侍衛的談話中瞭解了蕭峻珵的一切,包括他失憶,他鐘情於一個青樓女子,他新婚。
她真心替蕭峻珵欣慰。失憶,是一件多幸運的事。蕭峻珵能平靜幸福地過完一生,再沒比這更讓她安心的了。
但無論如何,她還欠著他一雙眼睛。有債必償,她是沐楚越。
楚越陷入沉思,絲毫沒發現身後的異常。只彷彿蜻蜓點水漾出的一星波動,隨即消散無蹤,落到楚越身上時,已如蛛網四通八達,令她無處可逃。
楚越剛要叫喊,也不知那突然出現的人用了什麼方法,令她喉嚨一麻,便只能發出嚶嚶嗡嗡的蚊子聲,在這僻靜之處,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強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腰,限制住她的一切反抗,另一隻手略一用力,便是衣衫撕裂聲。楚越玉雪無暇的肩膀和上臂敞露在外,如燎原火星點燃對方的慾望,動作更狂暴激烈。
楚越在天崩地裂的眩暈中,竭盡全力,終於瞥見那非禮者的面孔。俊朗清和的男子,臉部輪廓很深,刀刻似的眉稜骨下,眼眸似泛著一層迷霧,氤氳不清。
絕處求生的慾望激發了楚越的潛能,她腰部拼命一擰,掙脫開一線夾縫,右手迅速探入袖中,捏住隱藏的一小顆藥丸,再一用力,藥丸碎裂,淡淡的馨香隨風而出,瀰漫開去,似麝香又不完全是,一聞之下心緒明和,腦竅清朗。
男子眸中的迷霧散開,露出清澈卻又茫然的眼神,夾雜一絲驚愕。隨之動作一個驟頓,還把楚越緊攬在懷裡,迷亂舉動卻已消失無蹤。
就在二人一個驚詫一個後怕時,附近突然傳來人聲,極甜潤的女子聲音:“哎呀,師兄,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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