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冰雪覆蓋,天光卻已放晴。雪霽後的陽光金燦燦籠罩大地,樹枝上垂著的冰稜鬱然生暈,將清寒空氣暈出幾分『迷』離。
麒鸞峰頂的刑臺,卻似被隔絕在寧和世界之外。闊大平臺四周陰風呼嘯,狂風捲著殘葉漫天打轉兒,不時撞於地面,粉身碎骨。
巨型木質十字架上,陳舊血跡一層蓋一層,慢慢就看不出本『色』,只餘深深淺淺的灰褐或黑紅。
楚越衣衫單薄,被緊緊縛在十字架上。若木和彌酋均立在一邊,面『色』各異。
若木表情沉著,無喜無怒,彌酋卻是一臉得意和興奮,擋都擋不住。
他再看一眼十字架上的楚越,烏髮披散,俏臉如雪,清眸彷彿能泌出花『露』,看著看著,眼中那一絲『淫』邪的光便又開始閃爍。
看這小妖精挨鞭子,也是件快事。
當然,最後那剁手,他是無論如何要阻止。這等尤物,樊園裡幾百年才出一個,哪能說毀就毀了。到時候這丫頭被鞭子收服得服服帖帖,再加上他求情的大恩情,焉能不對他俯首帖耳?
日上中天,若木輕咳一聲,旁邊的黑衣侍衛手一揮,長鞭在半空帶出一圈漩渦,呼嘯著往楚越身上竄去。
清凌凌的慘叫聲瞬時響徹山巒。
數鞭之後,慘叫聲就開始變弱,血花順著楚越破碎的衣衫點點暈開,漸融合成片。
刑臺位於山頂,山嵐之下全是雪松林,林間修葺青石臺階,供王室中人偶爾路過使用。
又過兩炷香功夫,雪松林中突然傳來窸窣響動,再近一些,便能聽出是馬靴踏地聲。聽那節律,人數還不少。
楚越一顆心像被捏住,死死收縮起來,嘴唇都開始發麻。
慘呼聲也沒停止。
腳步聲漸進,便有人語隱約傳來,最開始竟是嬌俏的女子之音。
“哥哥,這是刑臺,懲處犯錯的奴隸用的,你去幹嘛?”
“你沒聽那喊聲?那是唱歌嗎?”
“哥哥,你犯什麼傻?那是呼痛!”
“那是呼痛?我怎麼覺得比歌姬清唱還好聽呢?”
……
很快,守在刑臺邊緣的侍衛,有一人奔過來,對若木和彌酋兩人低聲說著什麼,二人點頭瞭然,也沒吩咐施刑的侍衛住手,徑直走向雪松林方向,迎接來人。
馬靴踏過青石臺階,一群隨從護衛,擁簇一對身著漂亮騎裝、披著雪白狐裘斗篷的少年男女,終於出現在刑臺上。
少女十四五歲模樣,身形纖秀,楊柳多姿,一張瀅白瓜子臉上,一雙漆黑剔透的大眼睛幾乎倒映出整個天空的影子,其中隱隱流轉七彩極光。
少女看一眼刑架上血淋淋的楚越,柳眉微微皺了起來。
而那少年,就成了此時的一道風景。
少年看上去比女孩大兩歲,清豔明秀,眉目如畫,與女孩五分想象。少年直直盯著楚越,一雙明亮大眼裡,如烈火如洪水,如地崩如山摧,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一時三千煩惱俗事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只留一張痴傻呆笨的臉和搖搖欲墜的身軀。
少年怔了一會兒,就跟受牽引的傀儡似的,形神分離地走向受刑的楚越。
他甚至忘了命令揮鞭子的侍衛住手。
樊園獨處世外,對奴隸的獎罰有一定自主『性』,王族並不多幹涉。故而此時雖有王族世子小姐駕到,鞭子也並未停止。
楚越雪白的腮邊,黑髮如雲散落,長長睫『毛』一抖,淚珠盈然而落。
少年痴痴地問:“你哭了?”
說著,他自己眼圈兒也紅起來,聲音開始沙啞,又問:“很疼,對不對?”
他的意識早因驚豔驚得灰飛煙滅,此時山無稜天地合,恨不能立時來個生生世世生死相許,卻始終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喝令侍衛住手。
跟過去的女孩,暗暗嘆口氣,眸中便浮現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無奈感,猛一伸手,將揮舞至半空的鞭子生生揪住。
那鞭子勢頭凌厲呼嘯,少女竟能穩穩一手揪住,可以看出,很有幾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