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峻珵攜著妻兒沿湖邊散步,怡然自得。
太后和翼王對皇長孫蕭宇凌喜愛得不得了,偏偏蕭宇凌本身又聰明伶俐,年紀就似善解人意,更讓人愛不釋手。太后思念心切,隔三差五就會傳到後宮逗弄半。
今日,他們就是從太后宮中出來。
走了沒多久,玥兒突見遠處有人迎面靠近,還在疑惑中,蕭宇凌已奶聲奶氣地喊出聲來:“皇叔!”
來人果然是蕭峻琪。走到近前,蕭峻琪剛對哥哥嫂嫂打聲招呼,蕭宇凌已不住口地問:“皇叔,你真的去鬼屋了?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蕭峻琪微微發怔,蕭峻珵已一拍蕭宇凌的頭,半嚴肅地:“不許胡。當心晚上不給你水晶糖。”
傢伙吐吐舌頭,一拉聳腦袋,縮排蕭峻珵懷裡不話。
兄弟二人對視片刻,氣氛有幾分沉鬱,還是蕭峻琪先開口:“皇兄放心,峻和皇兄那裡,父皇已逐漸關照。峻和皇兄的處境,較以往好了很多。”
蕭峻珵點頭,欣慰過後,還是忍不住嘆息:“父皇這又是何必,父子終歸是父子,什麼氣生幾年也該消了。也不知峻和皇兄做了什麼事,惹得父皇如此介意。”
蕭峻珵全然不記得那段往事,自然不明白蕭峻和的遭遇。但那段變故,卻是帝京被禁止的話題。蕭峻珵一而再地提起,玥兒的臉已開始發白,撫在蕭峻珵手臂上的手指也不禁一緊。這變化,立刻被蕭峻珵捕捉到,蕭峻珵面向她,柔聲勸慰:“玥兒莫怕,我聽你的話,以後不這樣就是。”
蕭峻珵的溫柔體貼之態,被瞧在蕭峻琪眼裡,免不了略帶戲謔地讚歎幾句,氣氛重新活躍起來。兄弟二人別過,蕭峻琪獨自往御書房行去。
自兩年前的沐府謀反案過後,太子被廢,端王不再過問朝事,剩下的幾個皇子中,最被看重的,除了一貫因文韜武略而備受讚賞的胤王蕭峻修,就屬逐漸長成的豫王蕭峻琪。蕭峻琪性情平和,寬仁大度,一貫在朝中有好聲譽,兼之其皇后嫡子的高貴身份,又有國舅府暗中支援,可謂順風順水,步步青雲。不久前已被正式提升為親王,輔助監國。
並且,從各種跡象看,在黨爭中一貫態度隱晦的北陸一族,也似不動聲色地偏向了蕭峻琪。
蕭峻琪一路往御書房走,途徑亭榭流水,富麗花樹,心中卻仍舊有些陰鬱。
垣宮裡的見聞,這幾年來,無時不讓他坐立難安。
那個被他親手推上絕路的皇兄。
他尤其記得,兩年多前,首次去垣宮看望蕭峻和的情景。
按蕭峻和被永禁,不經翼王允准,旁人是不得探視的。但蕭峻琪想盡辦法打點,又動太后相助——太后本也牽掛蕭峻和,她對這些孫輩都有感情,因此竭盡所能,幫蕭峻琪鋪路——最終蕭峻琪不為人知地踏入垣宮,沒驚動翼王。
彼時正值冬末,草木尚未復甦。垣宮是宮,其實就是一處廢園子,年久失修,更別宮人打理。蕭峻琪進去後,只見處處破瓦頹垣,衰草叢生,青石路上汙水縱橫。偶爾傳來“嗖”一聲響,是雜草深處的田鼠竄過。
蕭峻琪甚至在鬼氣森森的東風中,聽見冤魂啼哭之音。
在四面漏風的破敗大堂裡,蕭峻琪終於找到被囚禁數月的蕭峻和。蕭峻和身上竟還穿著那身判軍之亂時的衣物,遍身血汙已被蒙成灰褐色。隔了老遠,腐敗氣味就燻得蕭峻琪幾欲作嘔。
那蜷縮在角落裡,形跡不如乞丐的人,竟是大翼曾經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