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的戰役持續得比以往都久,一直到申時末才結束,當然成果也相當漂亮。蘇翊的連環軍陣讓七皇子身陷囹圄,若不是奇襲軍及時降臨,恐怕就被活捉了。陳夏兩軍大勢已去,兩儀關外的膏腴之地,將會被蘇翊盡收囊鄭當然,以陳夏兩國的國力,一時談不上請服,但也足夠讓他們乖巧一陣子。
西雁山風雲堡,前線的守城。
蘇翊由十名親軍前後護衛,疾走向自己的居處,臂中抱著一具被披風嚴實包裹的嬌身體,無人知道那是誰。
那十名親軍是蘇翊親手訓練的,最妥帖也最忠誠的人,算得上他的死士。明明是戰爭結束的輕鬆時刻,卻是千鈞壓頂的凝肅。凜凜劍氣從四面散開,讓試圖張望的人都不禁後退一大截。
蘇翊走進自己的寬大房間,親軍迅速展開,守住每一個關鍵角落。大門沉重閉闔,同時傳出蘇翊森然的命令:“擅自靠近者,殺無赦。放任人擅自靠近,你們依軍法論處。”
蘇翊獨自穿過大堂,又一腳踢開內室大門,將楚越輕輕擱到自己床上。
一切動作完畢,他往床前一跪,試圖去掀開披風,試了幾次,卻總在指尖剛觸及時停止。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會害怕的人。伏屍百萬,流血漂櫓,他不害怕死,更不害怕痛。
但披風下支離破碎的身體,卻讓他生平首次,產生刻骨的恐懼。
他無法形容這種恐懼,就好像看著另一個自己在眼皮子底下被生生焚滅,或者還要再深刻一些。他試了好幾次,始終無法聚足勇氣拉開披風。最終一聲沉重的嗆咳,雙手和肩膀俱都抖如柳絮,他伏向床沿,低低嗚咽起來。
大門再次開啟,蘇翊面無表情地吩咐:“水,紗布,最好的創藥。還有,過一會兒會有我找的大夫過來,直接放他進來。”
白麵長鬚的大夫邁進內室時,被濃重的藥味刺得皺了皺眉。
楚越已被精細地處理一番,泥漿洗淨,創口上藥包紮,安靜地躺在床上,如同一隻沉睡的羊羔。床的內沿,瑟縮著一隻毛茸茸的狼崽,瞪大眼睛好奇地瞧著一牽
“大夫”安靜地喚道:“殿下。”
蘇翊垂頭忙著手中的工作,嫻熟細緻,頭也不抬地:“我需要你們閣裡最好的藥。你明白我的意思。瑤華曼陀陣裡的那些藥。”
“大夫”仍舊平靜地回答:“是,殿下。”
沉默一會兒,蘇翊又:“我以後要借用你的地方。”
“大夫”簡短地反問:“殿下是打算將這孩子藏起來,藏一輩子?”
蘇翊亦是簡短地回答:“是。”
片刻,“大夫”再度點頭:“是,殿下。”
蘇翊接著:“這幾我不在時,你照顧她。”
“大夫”:“殿下請放心。”
又是沉默。蘇翊手底傳來細微的沙沙聲,仿若春蠶啃食桑葉,卻沉在心底。蘇翊:“我想好了,若真贏海之羽’的詛咒,就讓我們受詛咒吧。她甘願的。只要是她甘願的事,我就隨她。”
楚越睜眼時,掃一眼陌生的房間,看看身邊的狼崽,再試著動動手腳。
沒什麼力氣,但已經不痛了。這時的“不痛”,絕不是麻木的不痛。肌膚清涼彷彿酥風沐體,絲絲泌入血脈,再麝香似地擴散開去,只覺百脈疏通,竟比未受傷時還舒緩幾分。
一身泥漿血汙早已消失,未被紗布覆蓋的面板晶瑩如玉,連每一根頭髮絲都是清清爽爽,散發出槐花淡香。
視野完全清晰後,楚越就看見床邊守著的白麵長鬚的大夫模樣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