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楚越聽得心裡酸楚。她這才留意到一個問題,自己很長時間都和帝京其他人一樣,只看見這貴公子光鮮的一面,卻忽視了他的身世。他那個被他爹爹親手處決的側室母親。家不像家。他過得多不容易啊。
楚越略抬起上半身,伸臂摟住蘇翊的脖子,附到他耳邊,聲:“蘇翊哥哥,以後我比我娘更對你好。我娘已經是我爹爹的,但我是你的,對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以往不諫,來者可追。娘得對,蘇翊哥哥是行伍中人,心胸必定寬廣。蘇翊哥哥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我們皆大歡喜,有什麼不好?”
她得誠懇,甚至到“給我一個機會”時,也毫無忸怩。放在以往,以她高傲的性子,即使是太子蕭峻和,也休想讓她如此開口。楚越發現,這世上能有這麼一個人,讓你心甘情願地放低姿態,自甘謙卑,其實是一件美好的事。
蘇翊突然:“上次告訴你,為你譜寫的琴曲,名為南喬,其實是騙你的。我最初想的根本不是這名字。”
楚越心中躍動,問:“哦?那是什麼?”
蘇翊:“相思。”
蘇翊完,曲調就從唇間流衍而出。沒有琴聲,沒有歌詞,他哼著曲子。
水鳥從湖面劃過,帶出悠長連綿的水紋,延伸中突然就倒映了蒼穹一輪清蟾。一眨眼,廣漠水光中已是月華熠熠生輝。
楚越靈巧的手指伴隨蘇翊的無字曲調,在清涼空氣中變換出百轉千回的姿態。她再次摟緊蘇翊地脖子,:“幼年時我念‘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席,家人都笑話我,人兒便整痴男怨女。我一直覺得委屈,為何有些人能欽慕和想念別人,有些人就不能。這想法存在日久,以至於我開始覺得,世上最奢侈的事情,原不是擁有幸福,而是擁有追逐幸福的權利。”
她輕輕貼在蘇翊胸前,聽那節律優美的心跳,安謐地合上眼:“蘇翊哥哥,我高心,不是你現在或將來能喜歡我,而是我有想念你的權利。這權利伴我幼年一路走來,若行路拾金,這便是我拾到的那份金玉。”
寧謐景象是被遠遠傳來的軍隊步伐聲打斷的。
整齊化一的、沉重卻快捷的步伐,伴隨錚錚鎧甲拍擊音。二人剛覺出異常,衛隊已近在眼前。
楚越在今後回憶起來,會輕而易舉地發現,自己一生的命運,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改變。她原本以後這一晚帶給她的是生同衾死同穴的愛情,但事實卻完全不搭界。一瞬堂一瞬地獄,再沒比這更好的解釋。
來人是宮中禁軍。領頭一人還與楚越的爹爹相當熟識,曾經是沐雲殊所率的軍隊的副將,名歐陽荀。
歐陽詢走到他們面前時,楚越還被蘇翊抱在臂上。
並且蘇翊也沒有放下她的意圖。
歐陽詢有禮貌地對二人躬身行禮,喚道:“郡主,靖寧侯。”
蘇翊微一頷首,神情變成一貫的疏淡。
倒是楚越客氣一點:“歐陽副統領是否有事?”
歐陽詢沉著點頭,簡潔清晰地回話:“陛下有令,請靖寧侯隨屬下去一趟刑部。陛下有要事,需靖寧侯配合審理。”
二)
蘇翊就這樣被整整一隊禁軍帶進刑部。
楚越邁進泓陽王府的大門,徑直去了祖父泓陽王的書房,恰逢沐雲殊也在。楚越也不多言,徑直往地上一跪,駭了泓陽王沐懷遠一跳。
沐雲殊急忙問:“朵兒這是怎麼了?快起來!”
楚越堅定道:“請爺爺和爹爹救蘇翊哥哥。”
沐懷遠和沐雲殊面面相覷。
楚越將海雨園裡的遭遇詳細告知樂一遍。
沐懷遠和沐雲殊稱得上驚愕。
沐雲殊皺眉道:“陛下此舉,莫不是跟宗廟一事有關?”
沐懷遠點頭:“據今傍晚,刑部尚書徐明帶了風涯山伯燮先生進宮,怕是又有一番折騰。”
帝京遠郊的風涯山寰宇門,是翼國最源遠且權威的星象占卜門派,名滿下。伯燮先生作為當代門主,其聲望甚至超過歷代前輩,被此行中人奉為神明。
但寰宇門有門規,遁世修行,嚴戒權勢紛爭。固其雖離帝京不遠,數百年來卻從不涉足朝廷中事,即使翼王親自去請,也不一定能請動。也不知那徐明為討聖上歡心,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讓伯燮先生親自進了宮。
沐懷遠撫須沉吟片刻,便抬頭果斷對沐雲殊吩咐:“殊兒,明日你召集我們的人脈,務必打聽出宗廟一案的具體程序。”
楚越面露歡喜之色,但沐懷遠卻神色一正,沒了往日的慈愛,嚴肅道:“朵兒你心思聰睿,必定知道朝廷紛爭爾虞我詐,暗箭難防,稍有不慎通常都會禍起蕭牆。這件事,等你父親徹底查清了再。不許輕舉妄動,聽明白了嗎?”
沐雲殊親自將垂頭喪氣的愛女送回閨房,又竭力安撫一番,才回自己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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