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無禮!”顧步青呵斥道,旋即語調一緩,“這樣,我即刻差人飛報京師,聖命一至,定當立刻擇地,安頓島民。”
龐吉盯著她良久,方才道:“行。那第二件事——借你們地方暫居期間,還望協助我等千餘工匠,重修島嶼與商道,好讓百姓得以重歸正軌。”
顧步青略一點頭:“這事不難,郡府可撥派人手配合修繕,也可提供木石援助。”
話畢,她目光一凜,問道:“那什麼時候放人?”
龐吉卻聳聳肩:“急什麼?你不是說,要派人請旨?我這人講規矩,把我們百姓安置完畢,馬上交人。”
顧步青沉吟片刻:這樣——若皇命應允,咱們便在海上設點,同步移民與交人,彼此安心。”
龐吉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隨後點了點頭:“行,就這麼定了。”
顧步青微一頷首,便命船隊返航,即刻安排諸事不提。
……
然而皇命卻遲遲未落。
張仲淩呈上急報,見皇帝只隨手掃了一眼,便將奏牘擱在案邊,神情淡漠。
他心中詫異,猶豫片刻,試探道:“陛下,顧將軍請旨之事——”
紀璋冷聲打斷:“她是在要挾朕?
“若南越容得下那群海倭,明日遼西、後日濋州也都來求地,朕幹脆把這江山也一併給他們得了!”
說罷,隨手將手中絹巾棄於地上,剛才用了茶,雪白的綢緞邊角染上了一點淺淺的茶漬。
張仲淩心頭一凜,低頭不敢再言。
——趙延已死,朝中無人再知當年的密約。那群海倭若真敢翻舊賬,倒正好給了他名正言順出兵清剿的由頭。
更何況,顧家功高震主,南越軍政盡在其手,他早有忌憚。
此番正是機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等雙方打得兩敗俱傷,再收回兵權,旁人縱有異議,於情於理也無可挑剔,還能順便敲打遼西、濋州,簡直萬全之策。
……
接到崔青山訊息,顧虛白馬不停蹄趕到內港,已是四日以後。
他匆忙找到正在指揮艦上同各將領模擬海戰的顧步青。
見他進來,顧步青揮手讓身邊人等盡數退下。
她簡單講明瞭前因後果,正要張口寬慰一下他,顧虛白卻先一步按下她:“我聽說了柳渡的事,時間緊迫,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龐吉。”
見顧步青臉上露出一絲“你也太冷血了吧”的神色,他無奈又補充道:“龐吉要的是安置他那些島民,柳渡不過是他要價的籌碼,就算那龐吉是個出爾反爾之徒,在還沒得手之前,我相信柳渡應當暫時無虞。”
顧步青方才點頭:“也有道理。我也囑咐了趙慎,除非萬不得已,我們盡量不要先動手。
“前幾日,我親赴島區同龐吉對話過一次,倒是覺得,此人並不是坊間傳言那麼無恥狡猾,行事作風反倒比赤岬島舊首領更直白磊落,也更有“大局觀,但也意味著,兩方若真要打起來,恐怕會是一場苦戰。”
顧虛白聽罷:“軍事方面你拿主意便是,我這回趕回來,亦是有一些線索,搞不好會有所助益——
“這幾日,我在郡北查探盜糧一案,起初一直弄不明白這些海倭是如何悄無聲息地轉運糧草的。於是我們請了幾個熟稔地形的當地向導,卻意外在那片沼澤裡發現了一條密道。”
“密道?”顧步青蹙眉。
“嗯,就在沼澤背靠的山體之中,從那裡出去,直連外海。
“我已讓郡兵繼續探索那個出口,說不定能找到新的航線。”
顧步青聞言眼前一亮:“如果能從那裡繞道島區後方,倒是可以形成兩麵包夾之勢。”
顧虛白道:“你先別抱太大希望,我來之前聽手下彙報過那處地形,裂隙極窄,僅能容納小舟通行,這些戰艦恐怕不太可能。
“縱算是從現在開始鑿山拓路,起碼得有個一年半載,動靜太大,還容易打草驚蛇。”
顧步青悻悻道:“那這個密道聽起來也沒什麼用嘛。”
顧虛白眨了眨眼:“如果糧草真是從那裡運出去的,說不定他們的後方補給就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