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會兒說謝謝是不是有些生分?不過,有一事我還是感到奇怪。”
顧虛白覺得耳朵有些癢,熱意從他的心底酥酥麻麻地暈開,他本能地想掙脫,但又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由自主生出好奇,便抬手覆住柳渡的指尖,輕輕捏了捏:“你說。”
柳渡的下頜輕輕抵在他的肩上,似乎毫無重量:“就算是母子,也不是毫無所求的關系……
“我娘,她當初決絕將我丟下,時隔十餘年又來尋我。我後來想過很多次為什麼,但始終不明白。
“但最近我理解了,我只是被困在了我娘不捨得我的這個前提裡了……她應該就是為了最後一試,喚回那人的一些留戀吧……
“那你呢?為什麼你對我,一點所求都沒有?”
顧虛白怔了怔,掙出他的雙臂,回身看他。柳渡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熟悉的、壓抑不住的痛意。
過去被強壓下去的不解,終究會在日後每次遇到相似的磕絆之時緩釋出來。
顧虛白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感覺到對方剋制不住地微微戰慄。
柳渡低頭,又自顧自地往下說:“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坦然,好像很多事,只要順著它發生,就無須回頭看,也不必為它找一個理由。
“可我卻常常困在對過去的懷疑裡,我會想……如果當年我也像師父那樣,掙得很多很多銀兩,再回頭去找我娘,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局。
“如果我再見到她的時候,我已經富甲天下,或者權勢滔天,我娘是不是就不至於被人隨意利用。”
他說著,眼角微紅:“可就算現在有了掙錢的機會,我還是會拒絕。明知道那樣,也許能做得更多,也許……能幫到更多人。
“也許未來,我再次面臨這樣的選擇的時候,我會有更多餘地。
“我是不是太別扭了?就算這樣,你還覺得要依我的想法嗎?”
柳渡壓抑了很多天,他思考了很久,幾乎把這輩子發生的事來來回回嚼了一遍,也得不出那個拒絕的答案,加之上官岐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攪得他頭暈腦脹。
直到收到顧虛白的信,他心裡的那句話,終於自山崖對岸傳來了回聲。
顧虛白深深嘆了一口氣:“也只有你會覺得我對你無所求。”
言罷,他忽地拽過柳渡,側身靠近。
那個吻很輕,只輕輕碰了碰嘴角,隨即他便松開了:“是你總是將別人的欲求放置得太高,又不容許自己對別人有欲求,才會如此困頓。
“就不能像我一樣,坦然一些嗎?”
柳渡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一把抵到了書架上,劈頭蓋臉地吻了下去。
猝不及防,書架上的那些銀子首飾被盡數撞落,那些銀白色的金屬四散滾落在地,折射出刺目光芒。
柳渡在沉溺入顧虛白無可避免的氣息之前,又想起了前夜的夢境。
“嘶——”顧虛白從這場疾風驟雨中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忽覺得嘴角銳痛,倒抽一口涼氣,“你是小狗嗎?”
唇邊血的腥味混著柳渡呼吸裡的溫熱,讓他心跳又加快了幾分。
柳渡的眼眶很紅,彷彿他才是受了委屈的那個人似的,又俯身,貪戀般一點點那縷血跡舐盡,然後一把抱住顧虛白,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嵌入自己身體一般。
但二人溫存沒多久,遠處卻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