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原本就是幫莊大夫出力,從未索取分文,但莊大夫心知這份情義重於萬千金銀,便尋思透過其他方式貼補一二。
未曾想金三平是個大方之人,底下的夥計卻有自己的小算盤,仗著柳渡年輕無經驗,隨口開了個幾乎是侮辱人的低價。
柳渡不通商賈之事,也不甚計較價碼,沒有無妨,有也是錦上添花,便欲答應。
“袁掌櫃。”一旁的上官歧卻笑盈盈開口,“這時節,各地百姓為水渠大業殫精竭慮,您更是心繫病患,承重擔又默默無言。
“我們這些小民藥農,對您,對和華堂自是敬仰非常。”
上官歧才發揮了五成功力,就已將袁掌櫃高高架起,捧誇得飄飄然。
隨即他話鋒一轉:“只是我們心知,時間、人手有限,未必能供應足量。
“物以稀為貴,本身就不能因其本身藥值倫價。
“針蔞本為鹽堿地中尋常藥草,正如我等平民百姓,藉藉無名。
“但也正是因機緣際會,才得為這大勢所用,不止是藥草,您與我們,也才有機會共克時艱。
“那麼它的價值,理應包括柳大夫之勞、貴鋪之識,以及這世道賦予它的額外意義才是。”
柳渡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愧是三言兩語就拿下了禁軍統領的家夥。
講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的時候,他竟然還能一臉赤誠。
那夥計聽後,臉上卻浮現出幾分莊嚴的神色,用力點了點頭:“您說得極是,是袁某唐突了。
“那這樣,我願意給出十倍的價格,百兩白銀,如何?”
柳渡張大了嘴,這上官歧幾句話,便能換來一筆巨額交易。
他想到自己此前辛苦看診,十天半月都攢不到幾兩紋銀,那些貧苦百姓更是,從兜裡摸出些銅板都要前思後慮,他心頭感慨萬分。
簽契之後,袁夥計離去,上官歧卻低聲道:“其實我也沒忽悠他,他能這麼爽快,說明金掌櫃給的預算還遠不止這些。”
他臉上露出一絲惋惜:“早知如此,還能再談談。”
柳渡卻有些憂慮:“就怕藥價太高,工人們承擔不起這藥費,我們豈不是成了幫兇?”
上官歧不以為然,攤手道:“柳大夫,就算我們分文不取,那他們依然會以同樣的價格販給醫館,對工人來說沒有分別。
“我們不過是從那些商人手中取回一點辛苦錢罷了。”
柳渡心中這才稍安。
但就連上官歧也低估了金三平的商人頭腦。
數日後,各藥鋪、醫館竟紛紛推出一款名為“健體湯”的藥飲,一小壺售價五百文。
湯中以針蔞為底,摻了些黃芪、枸杞子等便宜藥材,又加了山楂、冰糖,號稱緩解疲勞、生津止渴。
甚至有醫館門外貼出誇張佈告,稱其能固腎補元、延年益壽,買者絡繹不絕。
上官歧取出算盤一打,傻了眼,他們以百兩白銀供給之藥材,熬成湯後,竟能為金三平帶來十倍之利。
且因茶湯稀釋了藥效,本來一劑就能痊癒,那些工人不得不常年服用,也是一筆不菲開支。
柳渡對此極為不安,對金三平之人亦添了幾分戒心。
莊景和這大半輩子都在醫館行醫,無論是和華堂還是其他的藥鋪、藥販,只要價格合理,皆願採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