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官岐竟不全然是個花瓶。
除了以身試法當了針蔞的第一批試驗品當然此事僅有一回就夠所有人受的了)以外,竟憑著其高超的哄人功力,促成了藥草的第一筆生意。
那日,柳渡與上官歧取了幾株新培植的半夏與車前草,送至莊景和的醫館。
莊景和正與一人飲茶攀談,那人大熱天仍穿得裡三件外三件,整肅非常,額頭也不見有汗,柳渡便不由多看了幾眼。那人臉長而方,眼距較常人更窄,嘴唇薄利,一臉精明相。
莊景和見二人進門,忙起身招呼:“柳大夫,你來得正好,這位是和華堂的金三平,金掌櫃。”
柳渡朝那人拱手一揖,語氣溫淡。
倒也不是故意擺架子,實則因十數日前,尚未與這名金掌櫃會面之時,雙方已生過一樁不大不小的齟齬。
說來此事還與江鄴的蕙草堂有關。
和華堂是南越乃至江南諸郡最大的藥鋪,自朝廷下詔修渠、籌建碼頭,金三平便也趁勢拜訪了泗縣縣令侯乾坤,聲言欲於碼頭一側設立分鋪,又願出資二百兩黃金,造兩艘專屬貨船,將和華堂的生意再往北擴充套件幾分。
江湖上的訊息總是傳得比政務真正實施起來更快。崔青山聞訊,便不很樂意了。
本來淮河與渚江交界以北,明裡暗裡都屬於蕙草堂的生意地界,崔青山又做的不完全是面兒上的生意。
這下倒好,這水路一年內就要竣工,眼見著金三平的手就要伸到他崔青山的碗裡來了。
他便先給金三平去了一封信,言辭懇切,意思是兩家各居南北相安無事了多年,理應往後要更加互通有無,多多合作。
崔青山在京城經商,很懂這些臺面上的規矩,字裡行間頗有涵養。
但南方商賈之地,根本不講究這些體面話,就是比誰快狠準,金三平更是個中翹楚,否則也難做成這江南第一藥鋪。
於是回信開頭就撕去了那些客套,直言道:“生意場上,能者為上,兩家做的都是藥材生計,無合作之理。”
這便把崔青山惹惱了。
值此諸郡齊修水利、挖渠築堤,勞役繁重,許多工人患上了勞痺、骨椎、塵肺之疾,外傷亦頻繁。
為了確保工期,各地府衙便紛紛聯絡當地醫館,組建了大大小小的醫師隊伍,駐紮到河道兩畔,為工人日常看病開方。
崔青山藉著資金豐沛,暗自聯合各路藥販、藥圃,大肆採買針蔞等主藥材,又以微薄的利潤販予地方醫館,一時間竟形成了壟斷之勢。
不少小藥鋪禁受不住這番碾壓,紛紛轉頭去做其他藥材生意,或幹脆出讓投靠。
金三平身在南越,訊息略慢一步,反應過來時,江南數郡市面上已難覓此類藥材的蹤跡。
恰好又遇上本地針蔞大片開花的意外,市價暴漲,各醫館高價難求。
這時,柳渡在小南山培植的新針蔞,算是給金三平雪中送了炭。
莊景和的醫館用量不大,柳渡可以直接供給,但由於諸郡醫館、沿岸診點分佈廣泛,仍需仰賴如和華堂這般大鋪統一分銷。
和華堂有自己的船隻、驛站,分鋪十餘,夥計數千,一經試用,便一舉包下柳渡所有餘下藥材。
上官歧便在撮合此交易上,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時,柳渡並未見到金掌櫃本人,還是莊景和引薦了和華堂分鋪的一名負責夥計。
那夥計姓袁,開口便十分倨傲,仗著和華堂的名頭,說話毫不客氣:“你們這些藥草,只不過是後院種出來的尋常藥草,而且本來也不是什麼名貴東西。
“這樣罷,每三日十兩紋銀,這批草藥我就都收了。”
莊景和在一旁十分尷尬,連連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