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上官岐實在是走不動了。他坐倒在地,抱著頭,渾身戰慄,但嘴裡還逞強:“你們先走,我歇一會兒就趕上。”
柳渡見他額頭滿是虛汗,嘴唇煞白,實在是不行了的樣子。
望了望四周一望無際的竹林,蹲下道:“這裡林子很密,你一個人容易迷路,上來,我揹你。”
上官岐推辭一番,終是敵不過虛弱,咬咬牙,伏到他背上。
待回到白鷺寺,上官岐已開始渾身打擺子,額頭滾燙,四肢浮腫。
顧虛白見他這樣,亦心下擔憂,取了水喂他。
沒想到喝下沒多久,竟開始吐,開頭還有些內容物,到後頭只剩下酸水。
柳渡眉頭緊鎖,但探了脈,又只像是勞累過度,不像是有大礙。
一日一夜,上官歧燒得迷迷糊糊,滴水未進。柳渡覺得不妙,熬了兩帖湯藥,強灌下去。
慧覺含著一包淚,把握熱得微微化了的麥芽糖塞進他嘴裡。
上官歧強忍住了嘔吐,沉沉睡了一覺,溫度總算是稍退了些。
但第二日,體溫又高了上去。
柳渡心裡疑惑,細細檢視他手腳,怕是山中蟲蟻叮咬,找了個遍,卻並無傷口。
不得已,用了土法,提了桶溪水來,用灌冷的布巾一遍遍擦拭他的四肢。
折騰到第三日,好歹是年輕,底子好,上官歧竟靠自己扛了過去。雖仍有些虛弱,已無大礙。
這場病來得氣勢洶洶,去得也莫名其妙。
柳渡心下卻始終不安。
他懷疑,是不是那日上官歧誤食那葉子的緣故。
於是將那山中採來的綠針蔞研磨煎煮,同那白針蔞藥湯比對,拈了一點嘗嘗,其中多了一絲說不清的甜。
他又仔細翻看那莊景和附上的幾個典型病例。
“奇怪,那些工地上的勞役,初發病時的症狀,怎麼和上官歧這麼像?”柳渡皺起眉頭,“頭疼、發熱、四肢麻滯。
“而且那幾日的脈象也是如此。”
“我自己感覺就是很疲憊……四肢痠痛,心跳很快,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一般。”上官歧還有些啞,躺在榻上虛弱補充。
“太怪了……”柳渡百思不得其解,“人家是生病吃藥後好了,你倒是吃了藥反而發病。”
顧虛白心中一動,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地誌來,翻了幾頁。
“是不是因為水的緣故?”他指著地圖,向柳渡道:“你看,自三年前,廣陵修建了人工湖,使得渚江下游改道。
“那些沿岸作坊原先用的水都取放自各路河網,後來不得不聚集至渚江下游。
“這些作坊又多愛用鉛、丹砂之物。”
他又連翻兩頁,“這裡也記了,原本兩岸的作物,這幾年間都發白,隨即枯萎了。那些田地不得不遷移至遠離河道的內陸。
“那白色針蔞,是不是也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