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面白如紙,咬緊了牙關,全身緊繃,雙手死死攥著被褥,瘦如幹柴的骨骼甚至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門吱呀一聲被猛然推開,一眾身著官服的人魚貫而入。
緊隨其後的鴇母、隨從手舉燈盞,屋內登時亮白如晝,本還算寬敞的空間頓時逼仄起來。
柳渡被這突如其來的光刺得一晃眼,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微微偏過頭去。
餘光裡,他依稀瞧見那個瘦矮的男人,應該就是那個“趙大人”,瞥清柳如煙的面容後,臉色陡然大變,驚得往後踉蹌一步,眼裡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你怎麼——”
“她怎麼還活著,是不是?”張仲淩冷笑一聲,目光裡透著鄙夷與寒涼,“趙延,你不止手段下作,心腸更是歹毒陰狠。
“這個女人替你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卻積年累月地給她喂毒,以為她死了,便丟去了亂葬崗。
“人在做,天在看。你知道報應倆字怎麼寫嗎?”
柳渡猛地抬頭望向母親。
柳如煙的眼裡泛起淚光,似是不甘心,又帶著迷醉的痴:“趙生,不是我叫他們來的……真的不是……”
趙延臉色鐵青,幾步跨上前,抬手就是狠狠一耳光,抽得柳如煙頭偏向一側,口角瞬間滲出血絲。
“賤人!我養著你,你居然敢出賣我?”
柳渡心頭猛地一窒,一股熱血湧上頭頂,他想都沒想便沖了上去,牢牢將母親護在身後:“你別打她——”
趙延眼中掠過狠厲,神色輕蔑地打量著柳渡:“哪裡冒出來的小畜生?到了這份兒上,還在外面養野男人?”
柳如煙聞言一愣,隨即彷彿清醒了一瞬,抬頭望著趙延,眼底滿是悲哀與絕望:“不是的……趙生,他是你的兒子……你自己的骨肉……就算不念舊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好不好?”
此言一出,趙延臉色慌了一瞬,又瞬間陰沉似鐵:“隨便哪裡來的野種,就想攀上我?”
一旁的張仲淩冷笑一聲,對柳如煙道:“他如此對你,你竟還想保他?”
柳渡的腦中如遭雷擊,嗡鳴作響,身子一陣搖晃,無力地跌坐在地。
胸中一切情緒如被一把大火燒過,寸草不生,只餘灰燼。
他茫然地看向母親,又看向趙延。
床上的柳如煙唇角扯出一絲悽涼的笑,眸中的火苗燃了最後一瞬,終是熄滅了:“趙生,你可真是絕情……連自己的親兒子,也……”
張仲淩冷聲打斷:“這種家長裡短,你們回頭私下說去。
“回到正題——那日你是看到了什麼嗎?”
柳如煙咬了咬唇,用力閉上眼睛,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那夜,在綺夢閣,就是他讓純兒替換的賬冊。”
趙延聞言勃然大怒,臉色漲得通紅,咬牙切齒地要再次上前,卻被張仲淩一把攔下:“繼續說。”
柳如煙的語調悲涼:“那丫頭才十歲,你讓她做完這等髒活……剛走出門,就被你的人勒死了……”
“滿口胡言!”趙延怒喝一聲,神色猙獰而慌亂,“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便是蓄意構陷!”
張仲淩不急不緩道:“你要證據?那真正的賬冊,就在她身上。”
屋內氣氛驟然凝固,柳如煙猛地抬頭,盯住張仲淩。
趙延亦神色大變,驚恐至極地看向柳如煙,眼珠幾乎凸出:“不可能……你怎麼會有那東西?那個老鴇不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