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眨了眨眼睛,聲音帶著點天真:“來這兒的,都是大人。
“至於是哪個,我也不知道。反正嬤嬤說了,為瞭如煙姐姐好,你最好哪兒都別去。”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悄悄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提醒:“最好連屋子都別出。要是撞見什麼不該看的人,怕是會惹禍上身。”
柳渡心頭一跳,忍不住又問:“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鶯兒歪了歪頭,像是覺得他問得奇怪,還是耐心地答道:“望歸樓呀,京城最大的一座樂坊,你不知道嗎?
“這兒可是好地方,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
她又笑道:“如煙姐姐原來可是名動南北的紅人。
“前幾年,好多人都要排隊搶她的花燈呢!
“要不是她病了,你說不定還能聽她唱一曲,那可真是千金難求。”
她聲音歡快,彷彿是在談一件無比風光的事。
可柳渡聽著,心卻一點一點往下沉。
他已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了。
所謂“樂坊”,聽起來再風雅,不過是青樓換了個漂亮說法,裡頭還是皮肉生意。
他想起小時候,那些嘴碎的鄰裡曾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娘就是個賣身的。
他從來都不信,始終告訴自己,那些人都是因為嫉妒才胡說八道。
可眼下,這個答案,卻像一把鈍剪子,慢慢剪開了那些年蒙在他耳邊、替他遮擋流言的鼓皮。
那些早已風幹的汙言穢語,又像剛被人嚼碎吐出的殘渣一般,新鮮又刺耳地散落了一地。
他用力捏了捏手指,向鶯兒溫言道謝。
第二日,柳如煙的氣色比昨日更差了幾分,唇色發白,連話也說得有氣無力。
柳渡心如刀絞。悄悄塞了一貫銀子給鶯兒,央求她幫忙出門採買幾味藥材,剩下的銀錢讓她自己收了去。
鶯兒哪裡見過這麼大一筆錢,眼睛一亮,歡歡喜喜地應下,轉身出了院。
支走她後,柳渡方才步出屋門,想要趁著四下無人,看看這處地方到底是個什麼佈局。
這一帶院落背靠一座矮山,靜得出奇。
屋舍獨立,一戶一門,廊簷下皆掛著晝夜長明的燈籠。
他正四下打量,冷不防瞥見院牆一側,竟緩緩地朝內滑開一條縫隙,彷彿有人從牆裡推開了機關。
隨即,便聽到婦人的聲音,旁邊還夾雜著一個男人低沉的應聲。
柳渡心下一驚,慌忙躲進角落陰影裡,將身子貼著牆壁,屏住呼吸。
進來的,正是前日攔下他的那婦人,後面還跟著位個頭同她相仿的男人,另一名瘦高個兒,差了半步,唯唯諾諾地跟在後頭。
好在他們說話間全神貫注,並未察覺有人躲在暗處。
柳渡趁他們轉過身去,瞧見那道機關門仍是半掩未閉,便屏氣凝神,趁隙閃身掠了出去。
一過門,竟是一座香火氤氳的小庵。
他趕緊側身躲入其中一尊佛像後的神龕裡。
沒一會兒,那婦人陪著笑,扭身出來,轉了轉地藏菩薩手中的錫杖,牆壁在她身後徐徐合上。
待婦人的腳步聲遠去,他方才喘了口氣。
剛鑽出來,卻聽到了那個極其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