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虛白腦中思緒翻湧。
剛要出去,他餘光卻突然瞟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靜語庵中一閃而過。
那一瞬間,顧虛白心底彷彿有一萬只鷗鷺拍翅騰飛。
整個人不及思考,腳下便直直朝那人影大步沖過去。
“虛白!你幹什麼!”身後,上官歧咬牙壓低聲音追呼。
前方那身影似也聽到了動靜,腳步微頓,竟緩緩轉過身來——
顧虛白心頭猛地一跳。
柳渡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想過若回京城,也許真的會碰到這個人,偶遇平淡問候也好,在街上擦肩而過也好,哪怕是遠遠望見一眼,心裡模擬了一千種可能。
但獨獨沒有這一種。
他僵硬地回頭看去,這個人清瘦了幾分,看起來像是特意易了容,但他的嗅覺十分敏銳,一瞬間就識別出了。不會錯。
顧虛白渾身的血都幾乎要逆流回心髒,手腳冰涼。
這一瞬間,他只想到,這裡太過危險,隨時都會碰見其他人。
他沒有時間考慮,一把牽過柳渡的手,將他拽進安樂齋。
“你怎麼會在這裡。”顧虛白低聲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敢相信,“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柳渡的腦子仍有些遲鈍,他看了看顧虛白,又轉頭看向上官歧,像是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闖入了不該看到的場面,倒退一步,“……虛白?”
顧虛白沉默半刻,目光掃過四周帷幔低垂、旖旎曖昧的臥房陳設,以及那正在好整以暇望著他倆看戲的上官歧,登時有點頭痛。
只得簡短解釋:“衛祀死了,我們在查人。”
柳渡眼中浮現出不敢置信,但他心裡裝著其他沉甸甸的事情,張了張口,聲音有些發顫:“我娘……在這裡。”
顧虛白怔住,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院外忽又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顧虛白心下一驚,不及細問,抬手便掩上房門,反身拉著柳渡與上官歧一齊躲入屏風之後。
外頭,鴇母的聲音隨即響起:“張大人……裡邊請。”
這又是什麼人?顧虛白眉頭緊鎖,只覺腦中亂成一團——這片刻間的資訊實在太多,根本理不清頭緒。
只得屏息凝神,湊著耳朵聽去。
“他到了?”那男人聲音有些蒼老,似乎有些耳熟。
鴇母:“嗯……已經到了……”
“那對母子呢?”
“在的,”鴇母答,“前兩日……她兒子剛來。”
母子……顧虛白偏頭看了柳渡一眼。
柳渡的臉色比紙還白,唇角緊抿,背脊繃直。
隨後便是一片雜亂的腳步聲,踏入了靜語庵,似乎來訪的不止一人。
待聲音逐漸沒入院落深處,顧虛白低聲道了一句:“先走。”便伸手拉起身旁二人。
“我……我娘還在裡面,我不能……”柳渡猶豫了一下,掙開了顧虛白的手。
“他們,是沖你來的?”顧虛白眉頭緊蹙。
“我不知道……”柳渡感覺像是有一股氣堵在喉嚨口,壓得他無法喘息,“我娘……得了很重的病。
“有人告訴我她在這裡……我就來了……”柳渡眼窩深陷,眼睛裡流露出痛苦和掙紮,但又隱隱有一絲難以言明的幸福,“我遇到我娘了。”
見他如此。顧虛白心裡又酸又脹,但眼下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伸手抓住柳渡的手腕,語氣不容置疑:“先跟我們走,躲在這裡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