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歧怔了一下,眼底有一抹痛楚一閃而過,真不知是演技太好,還是入戲太深。
“他唯一的兒子,在他受刑那日,當場自盡。”顧虛白一字一句,從齒間擠出,
“你若還有半分良知,便該知道——冤有頭,債有主。
“無論你做了什麼,欠下的,總歸是要還的。”
上官歧垂下眼簾,半晌才幽幽開口:“我說這話你可能不信。但我對衛統領……是真心的。”
他勾了勾唇角,苦笑一下:“家姐最初叫我去接近衛統領時,我還覺得,大抵就是走個過場。
畢竟……我們年紀差得太多。
可真正見到他之後,我才知道,衛統領與別人……不一樣。”
顧虛白微微皺眉,語氣中隱約透出不耐:“你口中的家姐,是親姐姐?是她指使你去接近衛長信?”
上官歧靜靜道:“我們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是綺夢閣的媽媽將我們兄妹收養長大。
“家姐說,她拼命也要讓我活得和她不同。”他輕輕笑了笑,“哪怕只當個不接客的清倌,也能保住些尊嚴。
“後來,家姐跟了沈大人,我們終於能過上不愁吃穿的日子了,不必再受這風塵之苦。”
說到這裡,他微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晦暗。
“沈大人待她很不好,常是又打又罵,但她為了我,咬牙都忍了下來。”
他抬眼望向顧虛白,眸光澄澈,幾乎讓人分不清真假,“後來,她唯一求了我一件事,就是這個。
“我……又怎麼忍心違逆她呢?”
在這等風塵之地,人人背後都有一紙斑駁舊事,說來句句含淚,聽來字字可憐。
若是惹得座上客一時動容,便能博得幾日榮寵。
要說真心?或許也有,但到頭來,和美色一樣,不過都是秤桿一端,都是權衡的籌碼。
顧虛白怎麼可能輕易買賬。
“那現在沈維死了,你姐呢?”顧虛白聲音冷硬。
上官歧咬了咬唇,聲音發啞:“她……供出了沈大人,可也沒逃過一死。進獄沒幾日,便沒了。”
說罷,眼眶泛起淚光。
本是妄圖借他人之死,換自己一線生機。可世間最愚蠢的事,莫過於高估自己、看不清局勢。
她到死都沒明白,能保她活下去的,根本不是那些說出口的秘密,而是閉嘴。
而她供出的那些罪證,牽連的每一個人,捏死她都比碾死一隻螞蟻容易。
誰又會在乎一個失去了功能的棄子呢?
“你姐弟還真是一對親爹媽生的。”顧虛白盯著他,聲音冷得像刀子,“要不是衛家人剛烈,你以為你供出了衛長信,你又能活多久?”
上官歧怔了一瞬,突然像是被戳中心口,淚水倏然盈滿眼眶,聲音發顫:“我……我開頭沒想活。家姐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我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值得我掛念的東西了。”
“但長信……他託人給我遞了一封信,他說……他說讓我坦白,讓我好好活下去,他也會沒事的。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