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疑惑了一瞬,便也給他分了個鹹的。
飯後,師父們午休,柳渡到後院花圃整飭藥草。
顧虛白將紀珩請入西院,從屋內拿出兩壺棋子,置於院中青石棋臺上,比了個“請”的手勢:“紀兄你這大忙人,今日可有空陪我下兩盤?”
紀珩也不客氣,大方落座,隨手撈起一顆黑子,落在天元位:“忙裡偷閑,就算是太子,也是要生活的嘛。”
“更何況這次父皇身體不適,只讓我和紀璋來,剛好摸魚。有什麼事,讓隨行大臣去操心就好了。”
顧虛白執起白子,落在對角星位:“紀兄倒是灑脫,也不怕回去交不了差。”
紀珩卻一臉滿不在乎:“父皇對我不滿意,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前些日子,我花重金託人求來了一幅宋敬之的真跡,巴巴地給他獻上去,反倒被數落了一通。說,我身為太子,整日不思進取。
“哎,講道理,也怪我運氣不好,後來聽說,同一天紀璋也上了奏摺,說是要請求在廣陵、南越一帶興修水渠,隨折還附了份長達數十頁的方案。
“就是可惜了我那幅畫……早知道就不送了,自己留著多好。”
顧虛白聽罷,搖頭笑道:“那你這回還不用點功?皇帝差你們二人南下,明擺著是要做比較。”
紀珩撇了撇嘴,又嘆了口氣:“哎,你也是知道的,我本就不擅長這些,努力一百分也趕不上人家十分。索性先享受這風花雪月得了。
“以後我即位了,反正父皇選出來的滿朝文武都是精英,有他們把關,我就負責簽批奏摺就行了。”
紀珩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被冊封為太子,多半是因為母親沈紈。沈紈是當今聖上紀靈的青梅竹馬,二人自小情誼深厚,相契如一。但不幸的是,她在紀珩出生後沒多久就薨逝了。紀靈悲慟欲絕,即位當日便追封沈紈為宛皇後,立其獨子紀珩為太子,此後便再未立後。
顧虛白無奈:“皇帝年事已高,你自己不上心,也不擔心紀璋麼?無事不獻殷勤,難保不是有所圖謀。”
紀珩卻不以為意:“我這兄弟,自小就老實本分,很是孝順,對我也極好,應該不至於。”
又解釋道,“他出生那年,渚郡不是發了一場很大的洪水嘛,把他外祖父一家都淹了,後來就對修水渠的事情一直很上心。”
顧虛白聞言,揶揄,“你這性格,倒是更適合歸隱山寺,不如留下得了。”
紀珩嗤地樂了:“得了吧,當太子好歹有銀子花,有肉吃,你這佛門之地清湯寡水,還是你自個兒待著吧。”
“也不知道剛才誰盛了兩碗飯。”
紀珩不理他,落下一粒黑子,得意洋洋地將中間圍住的四顆白子一粒一粒取走,“話說回來,這柳大夫倒是真有點意思,你小子,在這寺裡金屋藏嬌。”
顧虛白臉色淡淡:“我都是半隻腳跨進空門的人了,倒沒有紀兄這般雅興。”
“哦,是嘛?”紀珩抬眼看他,“那人家怎麼對你這麼上心?”
顧虛白不搭茬:“紀兄倒是看起來對柳渡挺上心的。怎麼,要把他帶回去當宮廷禦醫?”
“吃醋啊?”紀珩斜睨他。
顧虛白不答。
“放心啦,我的心裡只有你。”紀珩笑著調戲他,“怎麼會看其他的凡夫俗子呢。”
隨即又一臉意味深長:“更何況,美好的事物,保持些距離才更顯美妙。若是日日相對,反倒容易生厭,你說是吧。”
“還好。”顧虛白道,也不看他,只是執了枚棋子落下:“紀兄,該你了。”
紀珩瞅了眼棋盤,卻發現顧虛白棋路詭譎,剛給他喂的那四顆竟是誘敵深入,幾番來回後,黑子大勢已去,不由得叫道:“好啊你個顧虛白!還說你半隻腳跨入空門,居然耍陰招!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