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弋沒急著走,藉著月光走到窗前,蹲下身,握了握黎女士露出半截的手,“奶,你的手和池漵一樣,真涼。”
黎女士沒急著抽,只是說:“那你可不太走運,手腳涼的人天生薄情。”
二十分鐘後,“瞎說!無稽之談!這次我堅決反對黎女士的觀點!”
“那你明早記得和她辯論,我做裁判。寶貝,你得無懼這個家裡的黑惡勢力,要贏出風采啊。”
池漵便立刻打了退堂鼓,“世界上總有例外,我和黎女士是例外,毋庸置疑。”他想起上樓時候遇見扔垃圾的吳賀媽媽,“都沒聽你提起吳賀,你倆鬧矛盾了?”
“你倆不對付,我提了幹嘛。”時弋早明白了,沒有人完美無缺,盡量凝視自己所珍視的那個部分,他就可以和吳賀繼續做好朋友,不過像從前那樣親密、無話不談嗎,不可能了。
時弋動了下脖子,“你這個搞法我很難做哎,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話對池漵的效力為零,他的牙齒還在輕一下重一下碾著時弋的後頸。對了,他因為時弋的嚴格管控正在戒糖,短期全然斷絕,就算對他來說,都很困難,所以總要找點什麼入口,來轉移注意力。
時弋轉過身,“好好好,乖,換個地兒換個地兒。”他送過去的是自己的唇舌。
但時弋很嚴格,最好連一隻螞蟻都不能驚動。所以池漵稍一越軌,他就得往後躲,但他躲得很有分寸,絕不讓人的興致掃地,最後兩個人從被子裡鑽出來,驚覺已經親到了床尾。
池漵又吸了吸時弋的領口,那是他在感受時弋呼吸外,還在探尋的其他東西,花香。而他這次聞得確切,是櫻花。
他看著時弋的眼睛,“春天要來了。”
春天個鬼,誰偷了時弋的春天啊!
從派出所借調到分局刑偵大隊,可以生動地形容為剛出虎口又進狼窩。這一個月他其實適應得很好,卻要怪這個春天好不太平,案子都沒個消停的時候。
他真在某個殺人案的案發現場躲了,站在下幾層的樓道裡,給池漵撥了電話。
“你們的春天是不是有點慢?”好莫名其妙的問題。
“不慢,今天天氣很好,我早上移動的過程中開啟了車窗戶,看見了路邊的花,我認不出它們的品種來,但是顏色很豐富,粉色、黃色、紫色、白色,搖曳在冷風裡。”池漵頓了頓,“你旁邊有窗戶嗎,走到窗前,或是直接走到室外,幫我看看博寧的花有沒有開。”
時弋聽話地轉過身,從一片窒悶裡脫身,走到窗戶前,推開的時候沾了一手的灰,“開了,底下是一棵很大的櫻花樹,起風了,有個小朋友在接掉下來的花瓣,笑得很開心。”
在接下來無聲的三分鐘裡,他們隔著幾千公裡,共享了一場櫻花雨。
時弋還要感謝一個人,敬愛的孔晌,調過去沒多久就強行讓自己成為他的健身搭子,扼殺了他形銷骨立被人罵得狗血淋頭的可能。
在後來分局的運動會上,孔晌的狼子野心展露,要在跑步上一雪前恥。可沒雪成,只得到時弋狂得要命甩出來的汗滴子,“嘿嘿,我有獨家教練。”
何浚的案子進入審查階段,這個訊息已經暴露在網路,那天時弋還是收到肖叢青的電話,要一個百分百準確的回答。
時弋給了,肖叢青是賣老闆求情報的明理人,說池漵的海外拍攝挺順利的,除了每天至少收到五個搭訕。
時弋知道《赤地》是個與夢相關的故事,他不知戲裡的夢是美是醜,但戲外肯定日日美夢。
池漵很久都沒有索要他的睡前故事了!
而回從島那次之後,池漵就忙得不可開交,沒在時弋身邊出現過了,只活躍在手機螢幕裡。他們在各種想到和想不到的場景裡見過了,赤身紓解慾望,或者奢侈得只看看臉。
四月初某個漾著暖意的深夜,時弋躺在沙發上,擼了一把過水似的頭發,感慨道:“訊號一斷,我們就會失聯,從彼此的世界暫時性消失。”
“這有什麼可怕,我又不是找不到你。”池漵起身將雜亂的紙巾收拾進垃圾桶,只留了一盞小小的燈,“時弋,把熱帶魚的故事講完。”
故事就是用來未完待續的,是池漵自己極速入眠沒有聽到終點。
四月底的頒獎禮池漵沒有缺席。
他西裝革履坐在臺下,旁觀直播鏡頭起初如何對他視若無睹,再頻頻在他的面孔停駐。
這是一張極具故事性、絕不該做陪襯的面孔。
“臉看著瘦了,你師父昨晚還給我打電話,說悠著點,別虐你虐得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