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
死寂的安全通道裡,時弋首先獻上神出鬼沒的荒謬贊美。
他對濕冷後知後覺,強忍著牙齒打顫的沖動,遇事不決先捋捋毛,“你真乖,都沒因為這副模樣批評我,當然我現在不好聽的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他知道自己的臉色差到極點,可摘了口罩的池漵怎麼也是同樣,滿臉不見血色,他差點就忘了自己最初打車來醫院的目的,池漵的車被追尾。
還有,池漵的頭發和衣服怎麼還濕著,他說不了太多話了,向池漵靠近了些,用臉貼貼池漵的臉。因為手很髒,手腕還有灼傷,毛衣上也有很多血汙,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別人的。
池漵的臉其實溫熱,能供他貪婪地汲取,“可你猜猜我幹嘛了,你聽了肯定得隆重表揚我,我啊,剛剛從死神手裡搶下一個人來。”
此刻的耳語沒有曖昧慘雜,呵出的都是時弋的驕傲勁兒,如果池漵願意分神,興許得看見時弋翹了尾巴。
他又迷途知返,“當然受傷是非常不對的,”他往後退了兩步,將池漵上下看了個遍,底氣不足,“那我們就算扯平吧。”
池漵終於捨得開口,“追尾沒讓我受傷。”但他的心此刻是破碎的,他還不能讓時弋看見。他伸手將時弋臉頰上粘著的異物拂去,“疼呢吧,我知道,先穿我外套,把濕衣服脫了。”
時弋將他脫衣服的動作攔住,“免了,我這衣服估計得剪開報廢,剛買的皮夾克已經英勇犧牲了。”
隨後池漵就要去拉門把手,半扇門卻被時弋的背一撞,把手就從他的掌中溜了出去。
時弋將所有的疼都暫時棄之不顧了,他這回較勁似的,收起嬉皮笑臉,“你沒誇我呢,我不走。”
他那麼想得到,並非那幾個字聽了就能好夢或者長壽,他是想讓池漵能夠清楚,警察這職業就是這樣,始終徘徊在偶有血色噴濺的背面,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池漵收斂複雜心緒,舍棄了那些俗套的字句,有樣學樣,貼了貼時弋的額頭。
“但你千萬不要再接再厲。”
視死如歸麼,不哦,時弋現在可太怕死了,他不能對黎女士和池漵那麼殘忍的。
如果有可能,一根毫毛他都不想缺。但畏畏縮縮、遇事就躲,那也和他時弋太不相稱了。
結束和池漵的通話以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趕到醫院,他被一起報案絆住了腳。
走到大廳的時候,正巧看見大楊帶著一位女士做完筆錄出來。大楊見了他人,神色異樣地沖他遞了個眼神,待到近前,才捨得亮出握在手心裡的東西。
一個瞧著平平無奇的u盤。
時弋繳了u盤,又將另一隻手裡的筆錄拿了過來,沒看幾行字,王樂的名字就出現了。他本來以為今日會以兩手空空畫上句點呢。
朱竹昨日聲稱女兒小亭是在惠民商場後的某條巷道裡遭到猥褻,當時她騎著電動車尋找下補習班卻未在老地方等候的小亭,終於遠遠看見人的時候,卻發現小亭身邊還有一名陌生男性。
“那個男的知道有人來,很快就消失不見,我起初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也不能貿然對人窮追不捨,小亭當時也沒表現出什麼異樣,只說那個人說她可愛,送了她一隻兔子掛件。”
時弋記得,朱竹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另一副冷靜謹慎的模樣。
“陌生人的東西怎麼能要,我將掛件扔了,惹小亭哭了鼻子,哭個不停,這很奇怪,我問了很久,她才說是那個男人摸了她的胸口和屁股,兔子掛件是她聽話的獎勵。”
“那個地方我知道,監控死角,就算報警了也是徒勞。而且我怕,我的鄰居比你們警察還厲害,一點風吹草動,一點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那些長舌的茶餘飯後更有得聊了。”
對於錢強當晚的行蹤,朱竹說錢強晚於她們一個小時到家,“他有時也會去小亭補習班附近晃蕩,我猜那晚可能他目睹了所有,尾隨了人,昨晚精神混亂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