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創設那樣曖昧氛圍裡的對視,盡管只是短短的一瞬。可這個場景多麼似曾相識,讓他想到日光下時弋微微泛紅的臉。
他嘴裡說著謝謝,卻無視了鬱蓁伸過來的手,撐臂上了岸。
這短短兩分鐘裡發生的一切,已經足以供人浮想蘸墨了。
他不知從誰手裡接過先前被扔在一旁的手機,那個電話仍在持續。
他點了結束通話。
而此刻,他同樣喪失了理會的心情。在刪除聯系人和訊息免打擾兩者間,他想到池橋聲那低低的笑,還是選擇了後者。
這個早晨太不安分,它拋給時弋太多難題,可依靠睡眠不足的大腦,時弋要怎麼解得漂亮呢。
所以在面對倪柯柯丟擲的“假如是你的話,愛情和自由選哪個”的問題,他不得已成了好半天的啞巴。
“嘿—哈—嘿—哈—”
健身器材旁的大爺大媽各展神通,襯得一個抱腿、一個蹺二郎腿的時弋和倪柯柯,活脫脫兩個不思進取的異類。
時弋啃完了手裡的飯團,意識到再不開口,就要從不思進取淪落到不通世事了。
“兩個都要不行嗎?”他起身將塑膠袋丟進垃圾桶,又回歸了石頭長凳上抱膝的姿勢。
不雅觀,但能支撐他昏沉的腦袋。
“不行,因為在我這裡,就是單項選擇題。”
時弋選擇投降,“我選不出來。”
他明明有參考答案的。他聽過那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自由至高無上,值得讓一切為它讓步。
那是他沒嘗過愛情滋味,可能會靠近的答案。可一旦他嘗過了,就會不可抑制地動搖。
“所以你的選擇呢?”
時弋話音剛落,身旁一位從單槓下來的阿姨喘著粗氣道:“年輕人,還是自由更勝一籌。”
倪柯柯聳了聳肩,“贊同。”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下文,比如,要離開這裡?”時弋似乎從倪柯柯的表情裡找到了答案。
“不急,我還沒待夠呢,”倪柯柯看了時弋一眼,揉了揉膝蓋,語氣沉重道:“年紀大了呀,經不起折騰。”
“所以你現在多少歲?”說起來也奇怪,時弋至今不知道倪柯柯的確切年齡,在從島的時候,他先是被倪柯柯一副養老的姿態蒙騙,以當這人興許上了歲數,可那張娃娃臉上看下看,都只是二十冒頭的樣子。
倪柯柯伸出兩隻手,一邊收了一根,一邊收了兩根。
“43?”時弋“啊”了聲,“真看不出來。”
“滾啊,”倪柯柯錘了下時弋的肩膀,“我34。”
“開玩笑來著。”時弋想到那輛黑色轎車,如果倪柯柯關於愛情的命題裡,只出現過一個人的名字,那這九年的時間裡,興許不止,必然暗藏了數不清的分分合合。
他又想到林峪齜牙咧嘴的轉述,說酒吧老闆對臺上彈吉他唱歌的倪柯柯的評價是風采依舊。
一個長久浸在苦痛裡的人,是釋放不出什麼光彩的。所以他擅自得出結論,倪柯柯關於愛情的部分不能算作蹉跎。
他又擅作主張,“倪老闆,你留下來吧。”
倪柯柯揉了把時弋的頭發,“我會考慮。”說完站起了身。
“現在,我得回去看看你那個嬌滴滴的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