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
倪柯柯已經不熟悉這個稱呼了。
因為他早就連姓名都沒有了。
可那份飽含少年氣的嗓音沒那麼容易讓人忘掉,所以他為著那聲叫喊回過頭。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時弋就已經跑至眼前。
今天遇見時弋太好了,因為他需要時弋做一件事,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只牙齒短暫相碰就能做到的事。
“我沒有名字的嗎?”倪柯柯迫切地向時弋丟擲了問題。
時弋只當這是最尋常不過的玩笑,因此並不去在意,“哎,你怎麼來博寧了?”他說完瞥了眼旁邊站著的方柳,大致猜到為何二人會湊在一處。
可倪柯柯眼下只在乎那個答案,所以他又換了種問法,毫不在意它的生硬和古怪,“時弋,這才幾年,就已經忘了我的名字嗎?”
時弋不解其意,可他見倪老闆非要在這個問題上盤桓不去,一個三字姓名有什麼難的,因而朗聲答道:“倪柯柯,這名字我哪裡能忘啊。”
“需要再喊一遍嗎,需要寫給你看嗎?”時弋見倪柯柯臉上這才浮現了笑容,實在費解一個名字的確認竟然如此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
因為三百一四七天之後,也就是今天,他的姓名再次失而複得。
他無端升騰起的願望達成,才終於能在意起周遭的一切。
“早就聽說你做了警察,沒想到穿上制服是這個模樣,”倪柯柯將時弋從上打量到下,“都很適合你。”
不止是制服,還包括這份職業。
“我就不必介紹了,和時警官是老熟人了。”方柳見倪柯柯的目光投過來,料到他的下文,索性搶了話。
她說完又向時弋指了指腕上的手錶,“上班時間還沒結束,今天還有介紹餐廳和陪吃飯這兩項。”
“她開玩笑的,”倪柯柯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勁,“去完醫院我不太想一個人吃飯,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陪同。”
他指了指斜後方的那家餐廳,“現在外面流行這個嗎?”
想從時弋口中得知什麼在流行,顯然是找錯物件了。可這話問的,好像他是剛從與外隔絕的深山老林跋涉而來,此刻才得見世間的喧囂。
“弋哥,急著喊我們回哪!”
時弋轉過頭,見謝詩雨站在原處沖他晃了晃手機螢幕。可他的目光卻越過謝詩雨,看著一輛黑色轎車正從斜對面的路口駛離。
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次從島的烏龍事件。
“倪老闆,給我你的新號碼。”
“咕咚咕咚——”
此刻攝影棚裡的栗子正將一瓶礦泉水灌了個底朝天,手背一抹,懊惱今天到底是捅了什麼麻煩窩。
她不禁又想到太陽已經開始刺眼的八點半。
世面嘛,是人總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見過一些,可晃蕩在路邊的栗子,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得“寡見鮮聞”,那是時弋離開的半個小時之後,池漵和連霖又前後腳向保姆車走來,她得揪腿勉力維持不至於讓大腦宕機。
真是新鮮到爆炸的一個早上呀。
她成為演技派看樣子也是遲早的事,到時候近水樓臺,躋身演藝圈一姐指日可待。
她偽裝的波瀾不驚並不擔心為人看穿,因為連霖似乎只在乎不知疲倦地追問。
而連霖只看了自己一眼,“她也有嗎?”說著跟著池漵鑽進車裡。
池漵摘下帽子,不動聲色地拉過安全帶,“她沒有。”
“那那個呢,她也有?”
“也有,”池漵如今好像極易洞察人真正在意什麼,便又接了一句:“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