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竟然沒有半點謙虛,不該說些“還好吧”“也沒有”之類的謙詞麼,樹葉因風“嘩嘩作響”,催使時弋轉眼就改換想法,張揚一點也很好看,比如現在。
他的目光從池漵臉上移開,然後望向掩於梧桐樹後的一棟建築,同布滿外壁的爬山虎共生共長。
“爬山虎的生命力好旺盛。”時弋踩著花壇的邊沿,和著身旁池漵的腳步。
“它們在四季有不同的顏色,秋天的時候也好看。”
時弋自然而然脫口,“那我以後有機會再來,”頓了頓,“如果你到時候邀請我的話。”
“那我此刻就邀請,會太早嗎?”
一片翠綠的梧桐葉,隨著池漵的話音一起墜落。
時弋眼疾手快,停步撿起了葉子,可他卻將這葉子看得太不普通,竟舉到眼前,上面彷彿由風寫滿了文字。
他確實也讀懂。
“咳咳,”時弋清了清嗓子,“承諾書,一定要讓時弋看到秋天的爬山虎。”
餘光裡的池漵聽得異常認真,讓時弋恍然,以當自己在宣讀什麼再神聖不過的誓言。
“落款,”時弋將葉子放下,迎著池漵恰合時宜投過來的目光。
“一位了不起的朋友。”
承諾用來違背,也用來兌現。
時弋看到了秋天色彩斑斕的爬山虎,在11月底的月假裡。
更難得的是,池漵居然沒有拒絕時弋的提議,在大年二十九的時候就趕到了從島。
池漵帶了新年禮物過來。
時弋收到的是一個小小的藍芽音箱,而黎女士是一副頭戴式紅色耳機,愛不釋手到做飯的時候也捨不得摘下來。
時弋那時口袋空空,只得將在睡衣口袋裡捂得溫熱的兩隻手伸出來,“喏,我也有禮物,送溫暖。”
他說送就真的送,在池漵早晚跑步回來之後,時弋一聽見門響,就迅速放下手裡的事,迅速跑到門口,將兩隻手攤開,“快快快,給我。”
池漵毫無辦法,沒有拒絕別人禮物的道理。
他便回回痛快地將冰涼的手遞到時弋的手心裡,然後急速回暖。
這幾天時弋高興又忐忑,高興的理由很簡單,忐忑的理由也不複雜。他要藏個東西,不讓失主發現。
可那副耳機不讓池漵發現蹤跡其實很簡單,只要放在某個池漵不會觸及的角落,甚至放在極其顯眼的左手邊抽屜。
可時弋到底做賊心虛,短短三天的時間裡,他就轉移了四五個地方。
他偶爾也大膽得過分,夜深池漵在身邊分享另一隻藍芽耳機的時候,他還會發表評價:“你的耳機很適合晚上聽。”
他既指耳中的這個,也指短暫棲身在書架第二排 《多情劍客無情劍》背後的另一副。
在池漵離開的那天,耳機安然無恙,時弋卻心潮湧動、難以平複。
因為池漵在車站分別的時候說,“時弋,我們會在博寧見,應該會見很多很多年。”
這句話對時弋很重要,支撐著他渡過一個又一個長日與長夜。
在高考結束的第三天,時弋又出現在一個不屬於他的賽場。
他坐了八個小時高鐵,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只為看一場比賽,依照粉絲說法,是一場對池漵至關重要的比賽。
他想要見證這些時刻,池漵一點一點攀越至頂峰的時刻。
可他離開座椅沖到跑道上,卻並不是為了慶祝一個冠軍的誕生。
他見證了墜落,當池漵離終點那樣近,離夢想那樣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