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生著薄汗、絲毫不從容的池漵,讓時弋對於池漵的陌生,又加了一筆。的確,他們太久沒見過,從那次從島的比賽之後。
他從包裡掏出一瓶水,遞了過去,是一梅阿姨非要塞進來的,好像博寧滿大街都買不著似的。
誰讓你來接我的,或者一出一進不麻煩嗎,時弋想好了開場白。
可被池漵刻不容緩的罪名陳訴搶了先。
“我坐過了站。”池漵接過水,卻擰開瓶蓋遞了回去。
“你居然坐過了站?”這個事實在時弋這裡,是和世界十大奇跡相近的水平,他搖搖頭,“飽了,水飽。”
他還真不是謊話信手拈來,吳歲杯子裡的冰豆漿一口都灌不下去,以不浪費之名全倒進時弋的肚。
池漵咕咚下去半瓶,就聽時弋在旁發問不斷:“不是說不用接的嗎?這大熱天的討苦吃幹嘛?你以為我路痴找不著路哪?”
“我非得那麼聽話麼。”池漵說完手往進站口的方向指了指,“走吧,我們。”
時弋明明站在池漵旁邊,可他偏噤聲不語,反而要在回憶裡細致翻找,頭一件便是去年類似溫度下自己馬虎制定、無疾而終的懲罰計劃。
偷偷回憶這個習慣不算好,可他和黎女士都染上了這個壞習慣,這大概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黎女士捧著相框或發呆或拭淚的場景,時弋見過,數不清的很多次,可她從來不會在時弋面前提及只存活在記憶裡的兩個人。
瀟灑如黎女士,也有很多或深或淺的溝壑無法逾越。
因為走神錯過正確的站點,這再正常不過。
不過幸好時弋不是一個人,他被池漵拎著從夾縫中擠出。
他今天的運氣不錯,因為博寧迎接他的先是跑到眼前的池漵,再是一個讓人鬆口氣的陰天。
偶爾會有學生拉著箱子同他們擦肩,其實年齡差不了幾歲,但和他們是截然不同的樣貌。
“門衛會放我們進嗎?”時弋心裡略有忐忑。
“我提前打電話詢問過,說是帶身份證登記就可以,畢竟我還沒收到錄取通知書。”
他們已經走到校門口,時弋卻動了別的主意。
他手搭上池漵的肩膀,就將人往值班室旁邊的小門帶,嘴裡還搭上詞呢,“還是食堂那家餛飩好吃,你舍友都推薦的啥啊,妥妥踩雷。”
時弋的自信和小詞,竟然騙過伸出頭來的保安大叔的眼睛,然後倆人就這麼毫無阻攔地走了進去。
“沾的準大學生的光。”時弋在池漵肩膀拍了拍,從小得意的情緒裡抽離出來之後,迅速被兩側梧桐的森然壓得無法動。
“呼——”
時弋快走幾步,又迅速回過頭,“你們大學,這個。”說著比了一雙大拇指。
可他的大拇指卻被後頭女生短促的驚呼強行按下,然後假模假式地十指叉到了一起。
“你是池漵?”行李箱的車輪聲不及人音的十分之一,“長跑選手池漵?”
時弋側過身,又往邊上退了幾步,選擇做個安靜的旁觀者。
池漵平靜地點點頭,“我是。”
女生將行李箱放在時弋旁邊,掏出手機來,“可以合照嗎,就一張?”還沒等到池漵的應允,就看中旁邊的工具人,“哎,麻煩你幫忙拍照可以嗎?”
時弋爽快接過手機,取景框已經為兩個人準備好。
他看著高度懸殊的兩個人,不由自主發出指令,“矮一點矮一點。”
然後取景框裡的池漵便矮下身子,讓兩個程度不同的笑容,可以綻放在同一水平線上。
時弋看著女生心滿意足離開的背影,不由發出一聲感慨,“越來越多人認識你。”
“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