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時弋以為的墜地無聲,可顯然有人聽得見。
<101nove.ut”後,落雨急止,池漵收束與鬱蓁的額頭相抵,視線越過人□□錯,對準了時弋。
他有一項不必宣之於眾的特殊本領,即使時弋深陷人群,也一眼就能找得到。比如體育場四處沖撞、幾乎將人沒頂的呼喊聲裡,他能夠不受絲毫幹擾,尋獲高坐看臺抑或佇立跑道旁的身影。
只歸根於眼睛的敏銳嗎,鼻子呢,耳朵呢,心呢,它們會不會都能第一時間辨認得出,催促著,鼓動著,讓眼神一力當先,得到被凝望者的回應。
可這短短的目光不足以讓時弋跌落在地的心髒歸位,因這撞擊而生的聲勢洶洶的情感,勾起它的頑固,火燎般“咚咚”跳回時弋的胸膛。
時弋拎起謝詩雨的手揮了揮。
池漵微微頷首,調轉目光,走向監視器後頭的導演,“我們再來一條吧。”
“估計還得有20分鐘,拍戲的情況沒法控制得很精準,而且漵哥的要求也比較高。”栗子走到旁邊,將手裡的礦泉水遞過去,“還得麻煩二位再等等。”
時弋將水接過,“不算麻煩,我們也是頭回這麼近距離看拍戲,挺新鮮的。”他說著肩膀碰了下謝詩雨,“對吧,謝警官。”
謝詩雨的目光壓根沒從池漵身上移開過,只敷衍地點點頭。她的反應不言自明。
栗子無聲地向時弋問道:“漵哥粉絲啊?”
時弋壓根瞞不住,只能無奈地聳聳肩膀。
他看著池漵渾身透濕,和鬱蓁並肩走遠,又重新站在了那個似乎可以侵略所有、剝離一切的吊燈之下。
一個又一個雨夜降臨。
也許時弋自己都未曾意識到,驟然泛起的心緒被落雨逐漸撫平,站在不被燈光顧及的暗影中,他和謝詩雨油然浮現的情感如此相似,靠近並被成熟演員的演繹折服,與他們緊密勾連的,盡是愉悅、滿足、感動這些與黑夜格格不入的明媚字眼。
直到導演宣佈此處的戲份全數完成,雨停人散,時弋依舊無法回神,一雙黑色皮鞋與一雙紅色高跟鞋,仍在他眼前不知疲倦地起舞。
真羨慕啊,沖動的、熱烈的、無所畏憚的愛。
如果我......某個念頭的火星剛得以閃爍,時弋抬頭,被毛巾裹得嚴實的池漵已經站在他眼前。
“呼——謝警官,時警官,哈——你們久等了。”
池漵的牙齒在微微打顫,毛巾半遮的握著暖寶寶的手還在抖。
“你好,我們過來打擾了。”時弋說著將手遞了過去,他是最恪守社交禮儀的人。
池漵遲疑了一瞬,還是將手伸了過去。隨臂膀動作而開啟的毛巾,偏巧將兩個人的手遮住。
時弋將手握的很緊,彷彿只有這樣,溫度的傳遞才能毫無保留。
握到幾乎觸發痛覺,池漵皺了下眉頭,轉而嘴角揚起一點幾乎不被察覺的弧度。
時弋的手心永遠是最熱的,這點他早就洞悉。少年時代能夠在嚴寒的日子裡雷打不動出門訓練,但並不意味他與寒冷徹底和解。“喏!”時弋會這樣說著,將捂得溫暖的雙手從口袋裡伸出,像邀請一個舞伴那樣。
“漵哥!趕緊去房車吧。”栗子不明情況,池漵的當務之急是得去換身衣裳。
時弋忙不疊要將手撤開,可他天真,以為只有自己鉗制別人的份,並沒有預料到自己也會受困。
又是池漵的慣用把戲,流連指尖的把戲。
時弋故作平靜地將手插進了口袋,卻不敢再直視池漵。
“那邊有個咖啡廳,漵哥專門包下來給大家用的,”栗子指了指街道的另一個方向,“三層是漵哥私人使用,我帶你們到那裡去等。”
“我很快過去。”池漵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吊燈的光亮冒得張狂,任誰走到它的領地,都會産生很矛盾的感覺,全然暴露的畏怯,似乎立於宇宙中心的自負。
他們踩在方才主人公奔跑追逐的路面,雨水只餘下薄薄一層,並在以極快速度消減。時弋的運動鞋踩在上面,無法發出“嘭嘭”類似鼓點的聲音。
時弋瞭然,因為這場雨的主人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