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響了一聲喇叭。
明確的、直接的、絕不拐彎抹角的,盡量盡善盡美、沒有缺漏,這是警察這個職業打在時弋身上的烙印。可他的生活似乎時不時與它們背道而馳,不拘的、無章法的,尤其是在與池漵相處的過程裡,處處顯露著或大或小的瑕疵。
或許是因為這些瑕疵太善於隱身,讓時弋渾然不覺。
還是因為曾經太過親近,有些藏於骨子裡的習慣與心照不宣,無法徹底剔除。
時弋似乎走進了一個迷宮。
一個讓人駐足停留、不願找到出口的迷宮。
蘆花雪白,莖葉青綠,風在旁細語,鼓動了浪湧。
時弋耳邊的“沙沙”呢喃,將劉大傳的腳步聲完全掩蓋,及人高的蘆葦更是將人的行蹤盡數隱藏。
他憑著感覺在蘆葦蕩裡穿梭,很快便走出了蘆葦蕩,而視野也陡然開闊,面前就是江畔。
劉大傳遙遙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背對著他,望著江面。
時弋沒有走上前去,只是和著蘆葦的搖曳,席地而坐。
不知過了多久,時弋突然感覺到手臂上一陣癢,他偏過頭,猝不及防被池漵的視線捕獲。
他望得出神,才察覺到池漵也坐在身旁。
“你胳膊上一隻小螞蟻。”池漵為剛剛對時弋胳膊吹氣的行為作出合理解釋。
“哦。”時弋輕聲,說完下意識搓了搓胳膊,雖然它現在不痛也不癢。
風要作亂,蘆葦都吹彎了腰,兩個人幾乎是陷在蘆葦叢裡。
蘆花撓得時弋的臉蛋也癢,胳膊也癢,膝蓋也癢,無邊無際的癢勾起他莫名的笑來。
“這風太大,好像比前幾天的臺風都大,比‘浮蝶兒’都大。”
在時弋的認知裡,如果形容風大的話,與“浮蝶兒”相勾連是順理成章。
可他不該在此刻、在池漵的面前提,搞得跟什麼重溫舊夢似的。
時弋的笑便凝在臉上,蘆花的拂動也再難以撼動。
“他都坐了得有20分鐘,可不能這麼耗下去。”時弋說著就要起身。
可池漵的手攔在他前面。
“我還有話沒說完。”
時弋便停止動作,可他卻從容不得,就像此刻的夕陽垂落江面,像滴墨入水,野心勃勃,要把江面全部染成橙紅,他的思緒也繁雜得過分,勢將心髒和頭腦都裹得密不透風。
池漵要說什麼呢,教會游泳的事情不必這樣大張旗鼓吧,那他要說我害他生病的事情麼,不會這樣小氣吧。
時弋被迫終止了胡思亂想。
因為鼻息的燙。
講話需要靠得如此近麼,時弋費解,可他卻不願後撤讓步。
“什麼話?”時弋急不可耐,又心慌意亂。
在風慫恿下的蘆葦,將他們徹底裹藏,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說我很後悔。”池漵一字一句。
“時弋,我想把你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