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不是時弋的眼力太好,而是他的視線壓根就沒從池漵的嘴唇離開過。
“你確實沒有啥想不開吧。”時弋見池漵站起了身,忍不住確認。
池漵卻只將目光對準似要吞噬一切的海浪,“沒有”。
時弋吃了定心丸,便開始關心起這位同自己聯合施救的從島車神。
他先套上近乎,“你家包子老香了,上回讓我香迷糊摔了個狗啃地。”又“嘿嘿”一笑,“今天真是太感謝了,要是就我自個,我可沒把握將人撈上來,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話池漵聽得奇怪,搞得他的命和時弋的命是一體的似的。明明時弋還有別的選項,就是視而不見、半點不用將自己置於險境。
他在說話前習慣性地舔了嘴唇,卻讓微微的鹹紮得渾身一激靈。
可他卻不能深究這鹹味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大海,也許是因為時弋。
車神聞言只擺擺手,撿起自己先前扔在沙灘上的手機,頭也不回地走了。
氛圍有點奇怪,但是時弋也說不明白哪裡奇怪。他便也裝模作樣撿起手機,“我要給李長銘回個資訊,告訴他你一切安好。”
他倆渾身濕透,安好這個詞太沒有說服力。
時弋發完資訊便抬起頭,見池漵的視線飛快地閃了過去,剛才望向的地方,是自己的嘴唇。
哎呦這人,沒必要吧。他之前想著池漵這人不喜歡或不熟悉人的靠近,情感的接近以及身體的接近。
他剛才碰的那一下,其實就是以身體接近的一種冒犯方式,僅此而已。
不懂,嘴唇是什麼很神聖、很稀罕的東西麼。
人全須全尾找到了,也逞心如意地冒犯了一回,時弋本該歡歡喜喜地蹦著離開。
可他貪心不足,又重換上那副再真摯不過的模樣,“黎女士,也就是我奶奶,喊你明天去我家吃飯,你去不去?”
“寺破僧醜,也看佛面哦。”
“奧。”池漵打了個噴嚏,自己領前頭走了。
“‘奧’是什麼意思,是知道了我考慮,還是知道了我會去,不清不楚叫個什麼事。”時弋的話叫風裁得斷斷續續,可有心人自然能聽得見。
池漵頓了步子,轉過身,鄭重其事道:“我知道了,我會去。”
果然搬出他家黎女士這尊大佛有用。
時弋樂在心裡頭,在風裡走得搖搖晃晃。
“你都不會游泳。”時弋突然想到,池漵剛才在水裡就是一通瞎撲騰。
池漵壓根不要搭理他。對,就是因為他不會游泳,才要人救,才被人捉弄得毫無反抗的餘地。
他確信,時弋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
可壞蛋時弋呢,也咎由自取,生了做壞蛋的煩惱。
嘴唇是什麼很神聖、很稀罕的東西麼。
臺風“浮蝶兒”聲勢浩大地經過,理應將一切都痛痛快快地捎走,可偏偏將這個芝麻粒大的問題留給時弋,在他的心頭盤桓不去,不疼不癢,就是要讓人在意。
這個問題要是獨立沒有牽連地存在,那也罷了。但是與這個問題相依的,有海風的濕潤與海水的鹹澀。
最可恨的是,還有鼻息的燙,還有嘴唇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