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漵被這條資訊攪得,本就稀薄的睡意幾乎消散殆盡。他按滅螢幕,將手機塞在枕頭下,可眼睛不看並不意味著腦袋可以停止思考。
時弋挑這時候問這問題的目的何在,只是基於自己的長跑運動員身份,而展開言語上的無聊消遣麼。
池漵又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時弋不像是在深夜要尋找這樣消遣的人。如果時弋是認真在問,那他能應大多數人所期望的,給出那個肯定的回答麼。
跑步並不是那麼隨意的一件事情。盡管他的開始,也並不是那樣正式。
若是讓別人知道,都得要驚掉下巴的程度。只因為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來自他的父親。
世上辦法多得是,你有腳不能跑麼,跑也能跑到我面前來。
在室友粗重的呼吸聲裡,池漵小心翼翼翻過身子,正巧撞見月光透過窗戶的肆意揮灑。
沒有答案,他想,因為這個答案要時弋自己去找。
四五點的清晨,那份寧靜還未被徹底打破,整個城市尚噙著朦朧睡意,在微涼晨風裡緩慢蘇醒。
只一個鬧鐘、幾次震動,就能將時弋從美夢中拖拽出來,還是在樓下早餐店才拉開卷簾門沒多久的四點三十分,堪稱史無前例。
時弋真想在掐滅鬧鐘、從床上果斷彈起的時候,給尚在睡夢裡的吳賀撥一個電話過去。
知道了吧,小瞧誰都可以,不過看扁了你弋哥,那是斷然不行。
時弋想想又要牙癢癢,真是白瞎了昨夜那塊從虎口奪下的芝士蛋糕。
虎口的形容著實誇張些,但當時池漵意猶未盡,注視著展示櫃裡最後一塊芝士蛋糕的渴望模樣,時弋還是記憶猶新的。
時弋吃東西向來不怎麼細細品滋味,但是在一分鐘內就將一塊柚子抹茶千層刨了幹淨,還是稀罕事。只因他心裡惦記著還等在派出所裡的黎女士,若是再耽擱下去,怕又要被黎女士揪著不放叨叨好半天。
君子好成人之美。時弋刮幹淨最後一塊奶油,便起身要去拿最後一塊。誰想到人的記性在千鈞一發之時才能夠發揮價值,他記起還欠著吳賀一塊芝士蛋糕。
君子也不得不奪人所好。當時時弋以熱量過高為由,奉勸池漵及時收嘴,卻貪得無厭、借錢無度,含糊其辭捲走了最後一塊蛋糕。
可那塊蛋糕並沒有換來幾句好話聽。因為時弋見吳賀躺著無聊,便將這塊芝士蛋糕的前因後果都交代了。
我瞧著你和吳歲都瘋魔得很。
吳賀的評價時弋無法茍同,不過看在人尚在病中就懶得計較。
時弋還留了點肚子給鍋裡溫著的八寶粥,但是他喝粥的時間有多久,吳賀給予眼神攻勢的時間就有多久。
時弋只覺得吳賀古怪,想恐怕是發燒的不良反應。從前對於他的腦熱行為,頂多小小聲譏評幾句,現在居然不依不撓,非得用涼水澆了他這頭熱不可的架勢。
時弋可不會輕易繳械投降,他瞪由他瞪,半點胃口不會減少。
就算昨晚不歡而散,時弋也是不可能打這個電話的,擾了一個病人的睡眠,這事太不上道了。
這個時間點,就算是覺少的黎女士,也還沉浸於夢鄉難舍難分。時弋躡手躡腳地出了家門,生怕任何一點動靜勾起黎女士的一聲“時弋你大清早作什麼妖”。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時弋滿滿的鬥志暫且不論,一身透氣短袖短褲運動鞋,前幾年同老爸登山時候的腰包,齊齊整整。幸好他的紮手短發在跑步時産生的阻力有限,否則他都得掂量掂量是不是也得先剪個發。
時弋自以為算無遺策,結果下了樓,先被晨涼撲了滿頭滿臉。
他自然不會甘願在哆嗦裡磨蹭到海濱大道,先一路小跑熱起身了。
雖然深夜盤算已經産生些許漏洞,但是時弋自信不改,照原計劃跑到了長跑隊晚訓集合的平臺。海邊的涼氣更盛,他壓根就不敢停下動作。
當然他也四周張望個不停,恨不能將海面上的情形也盡收於眼底。
4點53分,時弋已然望眼欲穿。
沙灘上空空,天空空空,地面空空,時弋剛轉過身面向馬路,池漵就自天而降般,猝不及防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