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燈,成了這人的同謀。
一頂堪堪遮掩眉眼的黑色鴨舌帽,一隻褪到下巴的黑色口罩,一次踏雨穿行後的不聲不響,構成了如墜夢中又真實可感的池漵。
不過幸好,時弋可以不認識這個人。
我們也不熟。時弋將這句話記得很清楚。
時弋有適度的自尊心,也能遊刃有餘地剋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低頭盯著交疊的雙腳,在想從哪個數字開始。
白色球鞋,側邊有豎條紋的黑色運動褲,他的視線不用再上移,就猜得到池漵此時的裝束,就是謝詩雨口中驚為天人的青春時代。
五分鐘肯定過了。時弋等不到雨勢轉緩或者止歇。
他“噌”得站起了身,便要往雨裡去。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用錘子敲你腦袋。”
池漵將附加了雨水重量的鴨舌帽脫下,猜想混亂的意識有一部分是帽子的緣故。
時弋簡直一頭霧水,這人居然還有同自己開玩笑的閑情。池漵在某個犯罪片裡飾演過讓人聞風喪膽的連環殺手,雨夜拿錘子敲人腦袋是裡頭的經典場景。
時弋自始至終沒有去看池漵的臉,只是言辭冷冷,“你在同我開玩笑?”
也不等池漵回答,又道:“執勤期間別同警察開玩笑。”
雨水串珠似的往下滾,似是擦著鼻尖而過,又爭先恐後地迸濺在時弋的鞋面和褲腿上,試圖以這樣的舉止將人心攪得更混亂。
“那人帶了匕首。”
什麼沒頭沒腦的話。
時弋轉過頭,見池漵已好整以暇地坐在了自己剛才的位置,還蹺了二郎腿。
他明白了,池漵口中的那人,指的是鄭偉。
“你看見了?”
“警察同志,在三樓視窗往下看的時候,那人的腰間閃了寒光。”池漵坐直了身子,將下巴上的口罩也扯了下來,似乎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雨水打到了時弋的背上,他還是沒有挪動位置,“你到這來,不會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訊息的吧。你沒看見樓下還有個我的同事在,你告訴她,她打電話給我更快些。”
“你眼力不錯,可那是他閃亮亮的腰鏈。”時弋扯了扯嘴角,“不過還是感謝你的告知,作為公眾人物,還能心繫人民群眾的安危。”
“最後,希望沒有耽誤到你的工作。”
言盡於此,時弋便跑進了雨裡,管不上也顧不著簷下這人要候到幾時。
明星身子金貴,一個電話,就會有人開著保姆車拿著傘來接的。
但他是因為注意到自己追趕鄭偉,才淋著雨出現在這裡。
可是這大哥有沒有搞錯啊,發現有啥不對勁需要您親自出馬嗎?
時弋跑出去五十米不到,這雨便鬼使神差地收了勢。他慢下步子,再走出去十米不到,這雨便停了。
這雨有沒有搞錯啊,他回頭望了一眼,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唯物主義的堅定擁護者,可還是忍不住思緒亂飛。
這人是不是能呼風喚雨啊。
因為人太多宛如大海撈針,便差了雨來,才能碰巧在簷下相遇;人找著相安無事,便遣了雨走,不必再淋成落湯雞。
時弋早知道了,池漵這人,一點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