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時弋晃個神的功夫,這雨便不聲不響轉了性子,豆大的雨點子劈頭蓋臉砸下。
這回再沒有逞閑的人,頓時作鳥獸散,撒丫子到屋簷下頭或商店裡頭躲雨去了。
時弋急著往小區趕,可若是從上到下淋個透,還得回所裡換身衣裳,一來一去也耽誤時間,還不如暫且避避,看這雨的風格是迅疾爽快還是沒完沒了。
一家咖啡店外牆上,兩個發型不羈的簡筆畫人物,向時弋發出熱情邀請。時弋自然不能拂了人面子,還是一雙,便飛快鑽進了這家咖啡店的簷下。
<101nove.osed 的木牌,時也看了眼時間,將近十點。可當他瞥見木牌上的營業時間,差點瞪出了眼珠子,11 點到 17 點,比博寧的夏天還沒天理!
好在簷下還有長凳,尚且能夠撫慰時弋受百般摧殘的心靈。
為了不讓雨水濺到身上,他只能側坐在長凳的一頭。到底還是要維護人民警察的形象,忍住了徹底躺倒抑或抱膝的沖動,因為若是有人湊近將他看個仔細,就能發現他的黑眼圈已經掛到了胸口。
簷下一盞小小的燈同時弋作伴。
時弋雙手撐著凳面,仰著頭望得出神,眉眼竟被水汽洗得、被昏光映得更加透亮。
壘疊的腳卻不安分,晃得毫無節奏、全失章法。
他伸手捋了把頭發,卻想到若是師父看見,定要笑他也不知這寸頭幾根毛,有什麼好捋的。
再等三分鐘。
時弋轉頭望向雨幕,也不知道圍在外頭的粉絲是否因為這場雨打了退堂鼓。
不要上班和上學的嗎,時弋算是搞不明白,也是像謝詩雨一樣,從容搬出那套“時間海綿擠擠論”嗎,就是“時間就像海綿,擠擠總會有的”。
他突然想到,謝詩雨這丫頭今晚的睡眠算是心甘情願舍棄了,不值班真是可惜。
不就兩隻眼睛一個嘴巴,謝詩雨定是豬油蒙了心。影評裡還總是用些極其誇張露骨的形容詞,什麼“性感垃圾”“天選變態”“西裝暴徒”。別問他怎麼知道的,謝詩雨總逮著他問,中不中肯、貼不貼切。
時弋從前都是直接回避掉這個問題,無論是在口頭還是在思想上。可他此刻安靜地坐在這裡,突然想到謝詩雨纏在耳邊的問,也想起商場外壁螢幕上那張無聲勝過有聲的電影海報。
像是鄭重宣告一次無路可退,一種無可救藥。
“哎呀。”時弋嘀咕出了聲。
這人討厭,不要再見。
他突然捂住了嘴巴,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心聲作怪而已。
怕什麼就得來什麼。
那心聲要如何剋制而不宣之於人呢,時弋鬼使神差抬起一隻手,捂住了胸口。
再等一分鐘。
數三百個數實在太麻煩,但是時弋對六十秒還是有足夠的耐心的。
“60、59、58......”
時弋索性閉上了眼。
“啪嗒——啪嗒——”
有人在雨中奔跑,莫名和著他的倒數。
時弋饒有興味撩開眼,望向腳步聲的方向。
有人便應時弋所想,沖破了雨幕,舍棄了路過,鑽到了屋簷下頭,站在了時弋面前。
時弋恨起了簷下的這盞燈。
足以讓他辨清來人,而不是心無旁騖地在黑暗裡沉默地等著倒數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