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為什麼剛剛不讓我說話啊?”
她說的是剛剛在病房裡,李醫生制止了她和時青搭話。
“你是不是覺得他的狀態比剛進來那會兒好多了?”李醫生問,看見她點了點頭,又說,“但你仔細看就會發現,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他其實什麼都不在意,他看這個世界的眼神是沒有光的。”
他從事精神科的診斷已有數十年,像時青這樣的患者,他也不是沒見過。所以,雖然時青掩飾得很好,還是讓他發現了細枝末節處露出的馬腳。
“剛剛進來的時候,雖然有時候他看見我們,會有狂躁的傾向,但他還是想互動的,只是因為病症,沒辦法和我們正常交流,找不到正確的互動方式。但現在,你看他好像平和下來了,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不是願意和我們交流,而是不論是和誰,他都可以用這個態度——因為他在旁邊。”
李醫生朝著身邊的座位抬了下下巴,裴野剛剛就坐在那裡。
他耐心地和這個新人解釋,“時青把所有的情緒都封鎖起來,轉而根據他的反應,來選擇最能得到他反饋的交流方式。他與世界溝通的渠道,是其他人的反應……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小於醫生的臉上一片空白,聽了李醫生的解釋,腦海中的專業知識立刻告訴了她答案。
“這是……反社會人格形成的徵兆?”
李醫生頷首,又望著病歷本搖了搖頭,“他沒有好起來,甚至……更糟了。”
“這——”
時青的笑臉又在眼前浮現出來,小於醫生愣了愣,腦海中閃過一句話——來到這裡的患者家屬最常說的那句話——他看起來很好啊,怎麼會有病呢?
回到病房的時候,裴野調整了一下表情才開門。
門一推開,卻猝不及防對上一張眼熟的臉。
“你來這裡做什麼?”裴野冷聲問。
沈清池沒有坐下,站在時青的床邊,正拿著那沓畫作一張張翻看。聽見動靜回過頭來,對他揚起一個笑,“阿野,你來了。”
他把畫紙歸位,動作十分小心,攏了攏身上的大衣,表明了來意,“我來看看時青。”
“來看時青?”裴野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對呀。”沈清池說,“我來看看我的學生,不是很正常嗎?”
裴野眉梢微動,剛想要問清這是怎麼一回事,時青開了口。
“是的,沈老師來看我。”
裴野聞聲看向他,“沈老師”這個稱呼從時青嘴裡說出來,總覺得很不搭。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考上光美預備班的,我總要來慰問一下我的優秀學員,以後還指望著他回‘舉參’傳授經驗呢。”沈清池說,手在時青肩頭虛扶了一下。
時青也客氣地回他,“謝謝沈老師給我機會。”
兩人一來二去,幾回合客套又虛偽的寒暄下來,都很體面。
裴野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這種明顯有事兒瞞著他的情態,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所以沒多一會兒,就下了逐客令。
“你回去吧,他馬上要休息了。”
沈清池意外地沒有拒絕,一點想留下來再說幾句的意思都沒有,好像他真的只是來看看時青而已。俯身和時青道過別,立刻就走了,離開時還不忘帶攏房門。
時青打量著裴野的臉色,搶先一步開了口,“我之前在他的畫室培訓,那些成品畫的創作技法,都是那裡的老師教我的。”
“你怎麼會和他聯絡上?”裴野問。
“是時國英,就是我父親,他找到了沈清池,說要讓我讀藝術。”時青和盤托出,又斟酌著語氣說,“他聽那裡的老師說我有天賦,所以才讓我留下來,條件是如果我能考上預備班,要把我作為他們機構的宣傳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