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更新時間：就這麼幾十米到辦公室的距離，時青的臉越來越冷，知道看到辦公室裡站著的人，沉下的心終於墜進了冰湖裡。
班主任沖他招招手，“時青來啦。”
他身邊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時青的父親。還沒到真正冷下來的冬天，男人卻早已經戴上了帽子，遮掩住後腦勺的長疤。
“時青，你爸爸說要安排你轉學。”班主任開門見山道，“附中的教學資源確實會偏向藝術生一些，現在還沒進入總複習階段，轉學倒也還有適應的時間，你自己怎麼想呢？”
“小孩子想得明白什麼，他都轉學多少次了，沒問題的。”男人沒等他開口就搶白道，“我們夫妻兩個都在外地，他一個人也照顧不好自己，還是早點轉比較好。”
班主任聽出些不對，微微皺了下眉頭，“時青爸爸，話不是這麼說的。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有足夠的判斷能力了，我們再怎麼瞭解他也沒有他自己瞭解自己。高三轉學的程式比較繁瑣，如果不是必要的原因，會費不少功夫的。”
“這個不用擔心，這套手續我們都熟的。”男人擺擺手，“你問他就知道，他都曉得的。”
聽著他的意思，把一個孩子求學之路描繪成四處奔波好像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似的。時青捏了捏拳頭，又無力地松開，“轉去哪裡？”
男人沉默了一下，回答的語氣透出一絲心虛，“反正你媽媽已經答應了來照顧你，你就跟著她就行，吃吃喝喝都有人幫你照顧，不比你一個人住在這裡舒服得多。”
時青看了他一眼，轉頭問班主任，“老師，我們單獨聊一會兒行嗎？”
班主任當然也看出了這對父子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拿著杯子三步一回頭地出去了，還關攏了辦公室的門。
沒有外人在，時青也不忍了，他質問道：“時國英，你是不是不想讓我上大學了？”
“你個小兔崽子，沒大沒小的喊什麼呢！”時國英揚手要打，泛黃手指間的煙味都已經飄進時青的鼻子了。他一動不動，時國英對著他一眨不眨的眼睛，氣勢無端弱了幾分，只好把手在半空繞了個圈收回來，“誰說不讓你讀書了，書肯定要讀的，不讀書現在都掙不到錢。你不知道我那幾個兄弟，小孩都是讀書了的，送到外面讀，回來掛著那個什麼海歸的牌子套起錢來……”
時青打斷他，“那你讓我轉什麼學？媽媽她就在市裡，為什麼一定要我轉去其他的地方。”
時國英煩躁地撓了撓頭，他下巴上冒了一圈鬍渣，顯得有些邋遢。
“你管那麼多！我都問了，明年夏天才考試，你在哪裡不是等，反正最後送你去考就是了。”
他想著，反正時青已經看出來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意思。
“家裡沒那個錢給你交學費，我兄弟說要債的馬上找過來了，我跟你媽都收拾好了，你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
即使已經猜到七分，時青聽到他親口承認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一時語塞，喃喃道：“我不走……”
如果是第一次給時青辦轉學，時國英還有些愧疚，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為了躲債的這麼做了，所以看到時青的樣子只覺得煩躁。
“隨便你！”
他下意識帶著詛咒的語氣，“反正你一個人在這裡也活不下去，先說好，我和你媽可沒錢打給你。”
時青咬著下唇沒有出聲，看著他罵罵咧咧地走了，心卻落不到實處。
離開了學校，回到租房，一開門就看見妻子佝僂著身形在收拾行李。
時國英煩不勝煩，“收那麼多幹什麼，本來車就破，你以為搬家啊。”
“這些都是青青的，他愛幹淨，常用的東西都要帶上的。”女人提起孩子時滿臉溫柔，發現沒聽見第二個人的聲音，於是轉過頭問，“青青呢？怎麼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時國英含糊地應了聲，“他說……把早上的課上完回來。”
“可是我們中午就走了，會不會趕不上啊，要不我們還是開車去接他——”
“神經病，”時國英想也不想地罵道，“你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要跑一樣，校門口那麼多人，鬼知道他們查不查得到他在那裡讀書。”
“可是……”
“好了好了別吵了，煩死了，讓我安靜一下。”男人踢踏著拖鞋進屋，屁股剛沾到沙發，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往時青房間裡走進去。
看著他腳步的方向，女人有些猶豫地開口，“青青的房間等他自己收拾吧？”
時國英沒理，目光在四下掃了一圈，鎖定了房間裡唯一的書桌抽屜。他上前拉開，收拾整齊的複習瀾生獨家資料映入眼簾，男人想也不想地把抽屜整個拉出來，分門別類整理好的試題沒一會兒就散落了一地。他仔細翻找了一通，一張現金都沒找到，又滿臉不爽地蹲下去在地上翻看。
白花花的習題紙紮得人眼暈，時國英又來回扒拉了兩遍，確認一分錢也沒有，這才站起來。
剛要出門，餘光忽然看見一點不同的顏色。
時國英瞪大了眼睛把那張與眾不同的紙撿起來，入手柔軟，像是什麼布料做的，上邊黑字勾勒著金邊，寫著一個人名和一串數字。他翻來覆去地看了一番，發現只有這麼幾個字，但這特別的材質讓他不由得有些在意，幹脆隨手揣進了口袋裡。
聽見屋裡叮鈴咣啷的動靜，女人收拾行李箱的動作不由得凝滯了一瞬，隨即無可奈何地長嘆出一口氣，她瘦小的身體早已經被生活的沉重壓彎了身形，餘下的力氣也只夠她深呼吸了。
時國英沒什麼心理負擔地走出來，看著她合上行李箱，“收拾好了？那我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