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猶豫著開了口,“你……”
時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越界了,從這個反應他能感受到對方的遲疑,看來現在還不是能夠說這種話的時機。他連忙打斷裴野,沒讓他說完,聲音一轉又帶上笑了,“隨便問問而已,所以今天有糖吃嗎?”
聽著那邊又恢複如常的聲音帶著股調皮勁兒,裴野也把剛剛一閃而過的異樣感受拋在了腦後,回答他說:“只有薄荷的。”
“這樣啊——”時青停住了腳步,抬頭看著街對面的紋身店,“那我請你吃吧。”
“三分鐘之內出門的話,請你吃我最愛的果汁糖。”
“不然妹妹錯過午餐飯點了,它來撓你我可不會攔著哦。”
店門上的鈴鐺響了兩回,何希抬起腦袋看著短短一分鐘內開門兩次的裴野。
“老裴,你幹啥去?”
裴野對上他好奇的目光,莫名有些僵硬地把手裡的果汁軟糖往口袋深處藏了藏,他故作鎮定地回答:“丟垃圾。”
何希看了眼自己腳邊的垃圾桶,滿滿地裝著一袋瓜子殼,飲水機邊上用過的一次性紙杯也還在原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野,發出疑惑的聲音:“啊?”
裴野:“對,我出門發現忘了拿垃圾。”
何希再次不解:“啊?”
“啊什麼啊,”裴野走過來給了他腦門一下,“我已經出去過了,該你去了。去,把二樓的也順便收拾了。”
他放下話走了,留下何希捂著額頭,“不是?”
剛收工的徐驍路過,看著他熟悉的姿勢瞭然地笑了,“每日一彈腦門,今日達成。”
“你別樂,跟我一塊收拾!”何希當然不可能放過他,上班搭子就該這樣,“有難同當,二樓的歸你了。”
“我不去,休想!”徐驍靈活地一閃,“你坐這一早上嗑瓜子的時候,有福同享的事兒你是一點不提啊!”
何希撇嘴,“我那不是給你送喝的了嗎?別小氣啊,咱倆工種不一樣,你不也是坐著呢嘛!”
“嚯!咱倆現在不一個物種了,你臉皮再墊墊,下回換門口地墊咱就不用買了。”徐驍咋呼道,甩著蘑菇頭去拽他臉頰,“我倆這坐著能一樣嗎?我在那當牛做馬呢,你在這騙吃騙喝的。”
何希一邊躲,一邊高聲呼救,“好啊,你敢說我騙吃騙喝,你等著!我要稟告老裴,治你個構陷忠良的罪名!”
“哇呀呀——我撕了你這個亂臣賊子!”
“救命救命救命——”
坐在畫室裡頭的裴野捏著手裡的糖,樓下隱隱約約傳來的打鬧聲他習以為常,眼前畫紙上的輪廓才是出乎意外的。他一貫是用炭筆畫稿子的,設計圖畫多了連他自己都快忘了,用顏料厚塗的手感才是他最熟悉的。
眼見著鋪陳的色塊一點點疊出人臉的輪廓,尖尖的下巴已經能看出雛形了,毛刷下的人物逐漸變得分明,剛剛才對視過的眼睛好像就要出現在紙面上了。裴野猛然回過神,拿過旁邊空白的稿紙蓋在了畫上,還沒幹透的顏料把白紙粘住了,色差構建出的線條輪廓卻透過紙面更清晰地映出來。
裴野丟開畫筆,閉了閉眼,心說自己真是瘋了。
“人還是個小孩兒,想什麼呢裴野?他不懂事,你還不懂麼。”他自言自語道,起身把疊在一起的畫紙連著畫架一起堆在了房間角落。
剛摘了手套,手機就響了,熟悉的訊息提示音。
裴野看了一眼預覽,橫幅通知上的內容就五個字,“味道怎麼樣”,不用看剩下的訊息也能猜到是誰發來的了。
他抬手劃掉了通知,忍住晾著沒回。
等了五分鐘,沒收到回複的時青沒有再發新訊息。可以理解,畢竟他今天說了讓人誤會的話,雖然做了補救,但故意的成分還是有點明顯了。他看了眼手機,回想了一下剛剛裴野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時青希望他不要太敏感,拉扯的時間要足夠長才好玩;但他又隱約期待捅破窗戶紙之後裴野的反應,是會火冒三丈還是惱羞成怒呢?
從在紋身店碰見給裴野告白的男人之後,時青就有了計劃——與其一直想著怎麼還債,逃離債主,不如換個角度解決問題,讓債主想著逃離他。看見裴野對著那些花和那個男人如鯁在喉的樣子,時青確定了這人是個直男,八成還恐同。所以解決欠債不還的方式很簡單,找準時機和直男債主告白,完成度高的情況下,不僅不用被追著當幫工還錢,以後大街上碰面對方都得先逃開三裡地。
時青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在如何快速和陌生人建立情感聯系這方面,可以說是經驗豐富了。只要保持這個節奏下去,距離切斷和裴野的聯系一定不會超過三個月。
那個時候,就算他的父母都回來了,背後議論他的人裡也不會有裴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