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在教室裡,周圍的人聽評講數學試卷的催眠聲,昏昏欲睡,唯獨她興致勃勃從書箱裡翻出自己的相簿,厚厚一本記錄下了她還不算太長的全部人生,田童也走神,探頭湊過來,兩人嘀嘀咕咕探討,哪張是最好看的,最後挑選了那張夏怡大約五六歲的照片,那次在紐約的中央公園,外婆和她一起與企鵝合照,選這張的理由是田童沉痛地說,感覺五歲以後的她就長殘了,沒有那麼水靈了。
夏怡幾乎是咬著牙瞪了一眼田童,但她沒有辦法反駁,然後偷偷地開啟靳淩的錢包,夾層裡一張他小時候和父母的合照,蛋糕上是數字七的蠟燭,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爸爸,而孩子真的是很奇怪的...組合,他為什麼有著母親一樣柔和的眉眼,整體卻又像是父親的硬朗,照片的背面的字已經有點模糊了,寫著,不說永遠,珍惜當下,落款是靳遠。
窗外秋天裡黯色的雲朵知道,她只是想把自己的照片放進去而已,夏怡眼睛都瞪大,看見了她當時夾在她學生證裡的那張紙條,靳淩在那後面寫了一句話,糟糕的日子要怎樣才會過去?
夏怡今晚終於第一次握起了筆,在她的笑臉之後,一筆一畫寫著,我來了,它就會過去,可寫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太自戀,也許和自己沒關系呢?然後用橡皮擦掉了,只留下了笑臉。
就在那天,一個秋天的晚上,靳淩再次見到夏怡時,拎著一大口袋的零食,還有一瓶在商場一樓的品牌店被店員強烈推薦的熱門香水,花漾甜心,他實在不知道這個有著圓鼓鼓的眼睛和尖尖下巴的女孩喜歡什麼,只是借自己平日對她的觀察,慌亂地買了這些禮物。
兩人在校門碰頭,他陪她走每日回家的路徑,她走在他身邊,故意走得很慢就像一隻慢悠悠迷失的梅花鹿,以至於他的每個想與她拉近關系的行為都像叮咚墜地的冰淩一樣響亮,讓他莫名其妙覺得緊張和窘迫。
將口袋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靳淩低頭問她:“夏怡,你喜歡吃什麼?”
“喝草莓牛奶嗎?”
兩個人踩在薄薄的落葉上,鞋底和樹葉摩擦出唰唰清脆的聲音,夏怡感覺靳淩身上沐浴露的香氣順著他的呼吸流淌到自己的鼻腔裡,低頭不高興地撇著嘴,靳淩幫她揹著書包,兩個人都走了一段路了,她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碰到過好幾次他的手背了,涼涼的,可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開始胡說八道搗亂,“我討厭草莓味道,我喜歡喝香蕉味道的。”
靳淩翻袋子突然後悔沒拿那個香蕉味道的,又問:“行,下次給你買香蕉味道的。”
“那巧克力呢?你喜歡吃嗎?”
“太甜了。”
“那薯片喜歡吃嗎?”
“太鹹了。”
“曲奇餅幹呢?喜歡嗎?”
“太幹了。”
“那喝酸奶嗎?”
“太涼…”
靳淩不動聲色地輕嘆了口氣,他真服了自己,想他是怎麼完美避開正確答案的,但完全沒注意到臉都吹得氣鼓鼓的夏怡,還在問:“那這個巧克力味的薯片呢,可能既不甜又不鹹,你喜歡吃嗎?”
話音剛落,夏怡就炸毛了,加大腳步往前走,把人扔在後面,氣呼呼地說:“我都不喜歡吃!你自己吃吧!”
只是靳淩兩步就把人抓住了,沒有碰她的身體,拎著她校服外套的後領,利用身高的優勢將她圈進他的影子下,再看不出來她生氣了,一路上都在讓他吃癟就是他腦子有問題了,他低頭問:“夏怡,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嗎?”
夏怡卻一點都不想推開他,學校發布的安全手冊裡提到過晚自習放學回家要注意那些與自己有較大體型與力量差異的男子,她甚至還轉身,拉著他的衣服下擺踮起腳認真地說:“我很開心,我只是不開心你為什麼不牽我的手,我都碰到你好幾次了,每一次你都避開了,你是不想牽我嗎?”
靳淩今晚怎麼可能沒注意她碰到了自己的手,只是分不清楚是碰巧還是故意的,心口帶著呼吸唏噓起來,為什麼夏怡總是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極端張狂,可愛的話,什麼理智,骨氣,審美,邏輯,統統無法阻止和抵抗。
“你就因為這個別扭了一路啊?我說什麼你都不喜歡?你是小心眼嗎?”他調侃,腔調裡有微笑的聲波。
夏怡都快氣死了,他竟然還以顏色,隨即要掙脫他的圈地:“我就是這樣的…就是小心眼!但你已經答應做我男朋友了,你現在是想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