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進門就是烏壓壓一片黑,沒有人。
夏怡將家裡所有的燈都點亮,她不喜歡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周圍的環境都是漆黑寂靜的,從小就不喜歡,所以他們選房型時特意沒有選擇中介極力推薦的超大平層。
洗完熱水澡,時間已經快十點,靳淩也還沒有回來,夏怡閃過失望的情緒,但是很快消失,既然他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他少有許諾,但許諾就從未食言。
夏怡窩在沙發裡,周圍被許多毛絨玩具環繞著,隨手開啟了放在一旁的投影儀,發現在待機,頓時牆上的幕布出現了載入中的提示框。
夏怡環抱著手臂,背挺直了,隱隱約約的興奮,讓她來看看靳淩平時都在家看些什麼,不會看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黃東西吧,過去他們當然討論過這種私密的話題,靳淩說他沒有具體喜歡的型別,是遇見了她才知道。
現在想來真是花言巧語,她當時竟捧著臉問:那我這種型別是哪種型別?靳淩真是個膚淺的男人答,非常漂亮的型別。
影片載入完,夏怡發現是她的油管賬號,正巧滾動播放,放到了最新的一期,她安靜地聽著這幾天她配的旁白,聽到“ 每個人站在這裡想到的東西都很不一樣吧…”
當時她和公司的朋友一起在觀景臺上,有人興致盎然地指著曼哈頓最貴的社群,說想要攢錢買下那裡的漂亮公寓,也有人指著窗明幾淨高樓大廈的一間,說想要那裡可以俯瞰絕大多數人的職位…
同事自豪地問她:“suer,你來到這裡,也是為了你的美國夢嗎?”
而她加了半個月的班,累得半死,困得要命地問自己,看著這些繁華,璀璨,耀眼的一切,是想要得到這些嗎?
她畢業時原本打算在波士頓找份工作的,但許印月提要求說,她應該去紐約上班,應該去體驗一下那裡的生活,那裡誕生過最好的廣告公司。
在她媽媽記憶裡,紐約還是那個九十年代裡極盡繁華的歌頌著“夢想,野心,自由,偉大”的大西洋彼岸,她最好的時代在那裡,曼哈頓帝國大廈璀璨瑰麗,百老彙的歌劇魅影輝煌燦爛,時代廣場永遠摩肩接踵…
她希望她能看到這些最好的東西,覺得這些東西這麼耀眼,有機會看到全世界最現代繁華的地方,有了更遠的見識和經歷之後,就會很自然地看淡她與靳淩脆弱易碎的那種喜歡,所以她被送到了美國留學。
現在更希望她留在這裡,許印月本就是美籍,她成年後非常容易就獲得了綠卡,並且只要她想,隨時可以換國籍。
只是夏怡漸漸覺得,曼哈頓不代表紐約,紐約不代表美國,美國更不代表真實的世界,更不代表夢想和自由,明亮的紙醉金迷下晦暗的汙濁暗流湧動。
骯髒不堪的紐約地鐵裡老鼠亂竄,深夜中央公園的豪華酒店旁晃晃悠悠咒罵的醉漢和癮君子,中餐店裡多是全年無休勤懇打工的華人,說他們做的中餐不正宗,不好吃,他們只會笑笑表示不好意思,但問他們多久沒回過國了,大多數人都會說,八九年?十幾年?
那瞬間的沉默,好像要哭了,夏怡想起了外婆。
形形色色紐約客,大家嚮往這裡未必是真的嚮往這個地方,只是嚮往內心深處的渴望,許印月嚮往這裡是嚮往過去自己的黃金時代…
她當時用中文回答了她同事的問題:“她們可能是吧,一代人走一代人的路,但這不是我的夢。”
對方客氣和她笑了笑,表示聽不懂中文。
影片中的旁白聲音繼續緩緩道來:“並不是地方不夠好,並不是人不夠友善,並不是我不喜歡這裡…”
夏怡想,紐約一個人的日子當然也不是差,只是更想在逛街的時候,那個人幫著拿包,在不熟悉的街道陪著自己一起曬著太陽在街上走,在她走不動的時候可以張開雙臂說“到懷裡來”,在哪個城市都好,只要一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那個人,抱住她,把手指插進頭發裡,說“你回來啦。”
原諒她的膚淺,粗俗,原諒她一路上興致缺缺的神情,她所能想到的只是一個人的擁抱,一個人身體的溫度,與在這火光輝煌中的擁吻,她遠方的朋友,家人,愛人。
風箏飛得再高,再遠,但它有線,也會有天想要下來,也會想家。
靳淩開門,屋裡燈火通明,放輕脫鞋的動作。
走近沙發,看了一眼夏怡恬靜溫順的睡臉,胳膊,大腿白晃晃的面板持靚行兇,明亮的燈光中,各自為營躲在陰影中,被壓出誘人的形狀,看起來睡得沉,沒敢去揉火辣的那部分,兩指洩憤似的捏了一把臉頰肉,但像撚脆弱的小糕點一樣,不敢用力。
猶豫了一下,湊上去,偷親了一下嘴唇,見人沒醒才鬆了一口氣,當賊這種事情就是,偷了一次之後,第二次第三次就都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靳淩小心地把人從沙發上撈起來,輕手輕腳地將人抱進了臥室床上,留了一盞夜燈,進了浴室。
夏怡聽到關門聲,睫毛輕顫,微微半睜眼,一絲縫隙的光線進入眼睛,靠著模糊的視線,小心確定真的沒人之後,睜開眼睛,剛剛被抱住的時候,側頭聞到了靳淩身上淡淡的酒味。
狗男人!
回來這麼晚,果然是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