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破防 酒店門外,靳淩深吸一口氣,五髒……
酒店門外, 靳淩深吸一口氣,五髒肺腑都是涼的。
門口的雪已被掃盡,不像前日晚上, 鋪著一個月前的殘雪,夏怡新買的雪地靴踩在上面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她拉著自己的手, 專挑路邊還蓬鬆著的地方蹦蹦跳跳, 滿路都是她的腳印, 旁邊挨著一串他的,現在撒了融雪劑, 都化成了一灘髒兮兮的泥水。
東北的風,勁道如鞭的吹襲,像巨大的手掌, 每每接觸臉上的面板把把都是扇人的耳光。
靳淩想, 這才像打得痛的耳光。
而夏怡那巴掌不算,原本她用膝蓋頂了他腹部兩下,但靳淩人紋絲不動,繼續著剝她的動作,裸露的面板越來越多, 雙手被他一掌就能交叉摁在頭頂,夏怡發現她確實力氣上和自己有懸殊,沒辦法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上一刻她還裝腔作勢傲然的表情瞬間消失,趁他抬腰伸手拿床頭套的片刻, 慌張地掄起右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肉和肉的貼合和抽離, 貼合時是完全不痛的,抽離時才感到火辣辣,啪的一聲, 靳淩側著臉,心跳加速,錘得他耳旁咚咚響,他扭過頭,單膝跪在床上直愣愣地盯著她,問夏怡:“你還打嗎?”
“要不要再來一巴掌。”
“這次打完以後就沒機會再打了。”
語氣淡漠,決絕如臨深淵,一點回頭的念想都沒有。
靳淩看不到自己左臉上的浮現的巴掌印子,但他看到了夏怡眼眶瞬間紅了一圈,眼淚漲滿秋池,再次舉著的右手,像一支擎起的旗杆迎風招搖,使勁把手甩下,但卻又在他臉前突然剎車,未戰先怯,旗杆倒戈於對方的城池中。
冰涼的指尖碰他臉頰,倒像是在撫摸她剛剛打出來的巴掌印。
因為夏怡眼裡的惻隱之心,靳淩覺得自己眼睛也像被砂紙揉搓,風一吹就在發酸,屏住氣息,才聽到夏怡斷斷續續的詞語,聲線顫抖說他,“靳淩你王八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
夏怡捂住自己的臉頰,雙手像盾,牢牢地護著自己,不要看他,躲在其中偷偷啜泣,那一瞬間靳淩心開始抽痛,裂開口子,也汩汩流血。
第一次這樣吵架,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原本應當是好好的談話,是如何變成了爭吵,爭吵中又如何變得爭鋒相對,更不知道該如何結束,更不知道吵完架之後究竟是不是該像幼童那般,說一句絕交,再也不想和你玩了。
靳淩想伸手抱住夏怡,手指觸碰到肩膀,她就受驚般蜷成刺蝟的保護狀,將臉頰埋在枕頭中,嗚咽讓他離她遠一點,最終靳淩扯了張毯子裹住瑟瑟發抖的夏怡,他不敢再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在床邊躊躇著,在過去中翻不到標準答案。
他隔著毯子摸了摸她的頭,說:“夏怡對不起。”
靳淩腦子一片空白,取下衣架上的長款外套,忘記了穿毛衣,起身離開。
加濕器嗡嗡作響,見證了這兩日無數溫情脈脈的時刻,門鎖輕輕落上,像樂譜上的終止符,被窩裡夏怡開始嚎啕大哭。
寒風灌入衣領,靳淩內裡有件單薄的夾克,渾身上下都凍僵了,唯一多餘的保暖裝備,是昨天夏怡在夜市小攤上買的男式皮手套,強硬地揣進他兜裡,就這麼帶出來了。
突然靳淩又很想抽煙,拐進酒店外的煙酒鋪,與酒店一點也不搭的質樸感,鋪子外還停著紮滿糖葫蘆串的三輪車,老大爺“嚯”拉開窗問他要什麼煙。
靳淩說:“什麼賣得最好就給我哪種。”
老大爺在煙霧繚繞中,從腳下的櫃子裡,慢悠悠取鎖,遞出來一包紅松香,說:“我們平時不抽這麼貴的,但住這個酒店的都買這種。”
此時年輕的男孩約莫十六七歲,闖進兩人的對話中,問:“老闆什麼煙最便宜?”
老大爺又從身後的煙櫃上扔出一包,男孩從褲兜摸出幾個鋼鏰和一張紙幣,拿了煙鬼鬼祟祟離開。
靳淩說:“我也要他那個。”
老大爺看起來略顯失望,又指了指門外的糖葫蘆,裹完糖就這麼大剌剌放在零下三十度的室外,也不用擔心濕冷化掉,問靳淩:“今天有草莓和大櫻桃的了,前幾天這兩樣進口價太貴,就沒做,這兩天大棚裡的都摘出來了,你還要買兩根帶回去嗎?前兩天和你一起的小姑娘跑下來問了幾次。”
“草莓和大櫻桃都是十五一串,二十五兩串。”
靳淩眼前浮現了夏怡饞嘴的模樣,看見糖葫蘆就走不動道了,還揚言一定要在室外吃,吃起來才是冰沙的口感,這兩天就像兜兜風雨無阻一定要出門遛彎一樣,拉著他在室外罰站,牙齒被冰得人直跺腳,還蹦蹦跳跳說,好吃!
他說嘗一個,這東西能有多好吃,夏怡帶著手套嚴防死守自己的最後一顆糖葫蘆,背對著他,像小老鼠似的生怕他搶走,靳淩雙臂橫抱著她,有著身高的絕對優勢,傾身欲咬下她的糖葫蘆,夏怡快速張嘴奪下含在嘴裡,笨拙地轉過身來,兩只穿著厚羽絨服的企鵝抱在一起,明明隔著蓬鬆的衣服,處在冰天雪地中,但心卻捱得很近,很暖。
夏怡張開嘴唇,牙齒之間咬著糖葫蘆,像可愛的蚌,顯擺著那顆最圓最亮的珍珠,靳淩盯著她看,她的臉被路燈橘色的燈光印得紅紅的,夏怡被注視得不好意思,趕緊想要把她的“珍珠“含進去。
靳淩就是這時,笑得歡快,帶著熱乎乎的霧氣靠近她,雙手托起她的臉頰,陰影打下來,靠近她,用嘴唇碰她的,牙齒咬破糖衣,嘎嘣嘎嘣,更深一步,頃刻間糖衣下的聖女果迸發出清甜的汁水,於口腔裡流淌,夏怡覺得自己腦皮層有人墊著腳在跳舞,伸手摟住他脖子。
靳淩把舌頭也伸了進去,親吻時他喜歡舔她的嘴唇,現在又舔著她的牙齒,數數般一顆顆經過她的牙齒,輕輕吮吸她舌尖,要共享她嘴裡的甜,一顆冰糖葫蘆吃得如此纏綿悱惻。
“買兩根,先放在你這兒,我晚上回來的時候再來拿行嗎?”
老大爺圈起手指,比了一個ok,又提醒他最好早一點,今天天氣預報會下大雪,他也要早點關門回家。
靳淩應好,收下煙,揣進兜裡,付款。
在馬路牙子邊,靳淩在等方羨開車來接他,訊息通知欄上顯示:老闆,有點堵,你等我十分鐘。
風如利刃,靳淩見剛剛買煙的男孩正蹲在地上攏著火,手裡的一次性打火機被劈滅了幾次,靳淩把自己的打火機遞給他,說:“用這個”,“cing”的聲音,火星就跳動起來,恍惚於風中,男孩說了聲謝謝,猶豫夾著煙往嘴裡送,對著煙嘴猛吸了一口,連燻帶嗆,猛咳嗽,驚怯地將煙掉在地上,一把將打火機塞回給靳淩,說了聲謝謝叔叔,快步流星頭也不回走掉。
靳淩不知道自己想笑是因為,看見男孩慌亂抽煙似曾相識自己第一次抽煙的模樣,還是因為明明好心卻被莫名叫了一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