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架子上擺著一款很老式的收音機,放出的聲音倒是清亮,是鄧麗君在唱著《甜蜜蜜》,歌聲透進風裡散開,能感受到今天的店主應該也是喝了點小酒,很是亢奮。
夏怡順著巷口那盞鎢絲燈的暖光映照過去,深處亭亭一棵樹,看不出是桃還是杏,總之滿樹粉色的花沒有被那場春雨打掉,但是一簇簇花瓣似乎被打碎了,正飄飄悠悠下著花瓣雨。
拉著靳淩衣袖小步快走,指著下面位置說:“快快,我想坐那裡。”
靳淩慢慢悠悠憑著力氣大,拖著夏怡嬌瘦的身體,反手握住拽衣袖的手腕。
“你想坐哪都行,坐我頭上吃都行。”
“哎呀,你能不能走快點,要被人搶走了!”
夏怡如願以償,坐在外面的幹淨的椅凳上,看見店門側邊掛著擁軍店鋪的牌子,抬頭看頭頂上的花,還含著露水,與歌聲和燈光摻雜在一起,店裡那扇敞開的小窗戶,時不時會冒出爆炒東西時閃過一瞬的火焰,香味四溢,讓這個看起來不夠奢侈和高階的店,充斥著滾滾的人間煙火氣。
靳淩坐在夏怡對面,說是對面,其實方桌面積很小,桌下兩人腿都得收著點,膝蓋得錯開放,才不至於打架,但夏怡瘦,出門還很臭美地挑了件早春碎花及膝裙,套個牛仔外套,拗不過靳淩那兩條長腿,雙腿就又被夾著在中間,圓潤的膝蓋不斷被靳淩的褲子無意地摩擦著。
靳淩:“我隨便,你想吃什麼?”
夏怡有點生氣,她不是反感身體接觸,但是在美國有過被這樣揩油的經驗,所以現在都不怎麼穿短裙了,敏感地覺得是不是想吃她豆腐。
靳淩拿了張選單給夏怡,看著一張嬌嗔滿面欲發作的臉,還用手背去貼了貼有點冷的膝蓋,聽說這是寒氣重的表現,夾中間給她擋擋風,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問:“冷不冷?要不要給你找根毯子搭一下?”
夏怡鬆了口氣,她發自內心的希望不是,不是就好,沒接選單,她其實被帶來過很多次,放鬆下來手肘撐在桌上,自然地捧著臉湊近點,眉眼彎彎,“不冷,就之前那些吧!”
“行。”
然後看見靳淩起身進了滿滿當當坐著人的店裡,找老闆點菜,換成單手撐著下頜,聞著熗炒的香味,饞得吞口水。
這裡離靳淩家還挺近的,所以過去週末白天,她其實就在靳淩家被守著寫卷子,要是錯得少,晚上就會被帶來打牙祭,也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白天,夏怡就在餐桌上寫卷子,臉色苦兮兮,都是煩人的物理卷子,城五雖然沒有一中那麼好,也算是重點高中了,並且是雙軌制高中,同時提供普高與國際課程,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學費也更昂貴,她也是費了勁考上的,所以課業負擔也很重。
靳淩坐在一邊,兩人中間很講究的隔根椅子,人要麼好整以暇轉著筆,要麼翻著從她手裡搶過來的小說雜志,這些又是田童借給她的,或者敲電腦也做學校繁雜的各種設計專案,總之像只看家狗一樣,守著一旁蔫頭耷腦託著腮寫作業的她,不讓她玩手機,看劇,聽歌。
兩人中途時不時抬頭,眼神碰撞,馬上就勾絲了,夏怡看嘴唇的意思很明顯,想要個親親。
不久前,兩人才獻出了初吻。
但她又不好意思總自己主動,靳淩很自覺地主動挪開,覺得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人,都春心蕩漾,主要怕真的親起來了,又欲罷不能,沒完沒了。
他是刻意迴避,在外面不太想和未成年的夏怡就發生太多親密接觸,怕有人會長舌說她的不好,女孩子總是有名聲之類的東西,頂多算個壞人裡的好人吧,但現在是在家裡,他是人,又不是聖人。
就算這樣,半個多小時了,夏怡堪堪寫了兩道選擇題,結果答案選101nove.,靳淩覺得這怎麼可能,這種題不是秒殺嗎?
<101nove.,d一看就不對,很明顯就選b,最關鍵是這些題上週才剛做過,他不信夏怡難道還沒有他表弟聰明?平複了一下心情,叫她要是再走神,晚上就不想帶她去吃飯了。
夏怡聽完氣憤不已:“那你別偷看我,因為你偷看我,我才會走神的。”
靳淩嘴角勾起,配上他懶懶的腔調,就很混,管他什麼事,是誰先起頭的沒忍住來著,“哦?關鍵是我為什麼要偷看你?”
一句話把夏怡後面想說的全堵了回去,明明就有,餘光,她都看到了,覺得憋屈不再說話,寫下的每次演算都快把稿紙寫破,翻書的聲音也動靜極大,沙沙作響,說不清到底是書頁抖動還是有人的心也在動搖。
然後夏怡低著頭,聽見靳淩說:“嗯,我不該偷看你,讓你走神了,那今天我們能早點寫完去吃飯嗎?”
店裡老闆的大嗓門渾厚又響亮,跟喊口號似的,“香辣龍蝦尾!…鮮椒魚泡!再要個蒜蓉粉絲蒸蝦,那個蝦給他用波龍啊,裝泡沫箱剛弄回來的那隻!”
陳菲嘴角邊上耍雜技似的叼著靳淩給的煙,畢竟以前幹過飛行員,年紀大了全靠吃老本,還沒把老花眼鏡帶上,眼神也是極好,眯著眼睛後退半步,掃了一眼窗外,看見了坐在飄著碎花的桃樹下的人。
撤了回來,點上了煙,吸了一口,肯定地說了說“還是以前那個,夏什麼來著?”
陳菲若有所思,看著靳淩捏著煙盒,手叉著腰也去窗那兒晃了一下,又轉身回來,補充了一下:“夏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