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要出去打探情況,便見你從巷子那頭過來,也是巧了。”
正說間,趙博符從後急急跑來,連聲問道:“是誰來了?外頭形勢如何?”
楊世傑移來燈盞,燭火跳躍,他與趙博符同時看清了孟傾與孫英狼狽不已的模樣,心中俱是一驚。
趙博符心中急跳,哆哆嗦嗦摸了摸孫英身上的血:“孫含華!孫含華!”
他按耐不住驚慌之情,上前猛力搖晃孫英:“老東西,你還活著麼?”
“莫動我,蠻牛。”半晌,孫英虛弱地動了動。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趙博符長出一口氣。
他與油滑的孫英素來不對付,可吵了三十餘年,到底不忍見他死在叛軍手下,抖著手擦去孫英臉上的血:“你二人這是遇上叛軍了?”
孟傾道:“晉王欲來嘉德殿爭搶遺詔,依他手下所言,梁王似乎也牽扯其中。”
“梁王?”趙博符想了許久,方才想起這一號人物,“是多年前叛亂的……”
“是。”孟傾道,“他自叛逃出關後便失去了蹤跡,關外蠻人動亂亦與他脫不開幹系。”
他想起孟仞與姚進寶在關外遇到的唐王叛軍。
或許正是唐王與蠻人動亂牽制了邊關兵力,讓朝廷上下無暇顧及梁王異動,才讓他得了機會暗中謀劃叛亂。
趙博符心慌意亂點著頭,忽然神色大變:“不好。”
他霍地起身:“叛軍眾多,陛下豈非處於豺狼環抱之中?”
孫英虛弱道:“當務之急,是要確保陛下安然無恙。”
“你我眼下就只有這四五人手,能做什麼去?”趙博符焦躁道。
“就算只有一人。”孫英睜眼看他,“也要前去救駕。”
值房裡陷入沉寂。
再返宮城,自是萬分艱險,甚或命喪於叛軍刀下。
趙博符嘆一聲,方要說孫英異想天開,忽聽孟傾道:“下官願往。”
楊世傑緊跟著道:“下官亦願同往。”
趙博符一怔。
良久,他連道幾個好:“你們年輕的不怕死,我們老的自然沒有躲的道理。”
言畢,回身對張口欲言的孫英道:“你便莫折騰了,在值房好好歇著罷。”
當下幾人議定去往內城,孫英聽眾人商議如何避開叛軍耳目,去內城尋找新君,咳幾聲,喚來孟傾與楊世傑。
他早已沒了力氣,卻還是強撐著起身,低聲叮囑:“萬事小心。”
此一去前途莫測,任何話語在生死前都顯得無力。
他看著身前二人,想了又想,到底只能嘆息:“若你二人不幸身亡……”
他話音一頓,接著道:“可有話要我帶給親眷?”
楊世傑笑道:“我獨身一人,又早早遣散了家中老僕,再無旁的牽掛了。”
孫英看向孟傾,見他凝神看著窗外,不由問道:“孟侍郎?”
孟傾收回目光,頓了頓道:“煩請孫尚書去城西泰平班,見一位姓曲的姑娘,確認她安好無恙。”
孫英咳一聲,點頭道:“有話要帶麼?”
孟傾搖一搖頭。
他看向窗外,今夜月明星稀,竟是幾日來難得的晴好天氣。
目光越過宮城,從此處至城西,一路星辰像是閃爍的線,連線起他與人間。
無論何等艱難險阻,他都會去向曲落笙身旁。
想說的話,他總是要親自與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