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一摸他的衣袍,從前她並不祈願,想要什麼,只會自己去爭。
現在卻變了主意,希望那宮燈當真能令人願望順遂。
她想祈願國泰民安,海晏河清。
念頭交織錯雜,含混成朦朧的睡意,連日排演辛苦,燈會既過,她再壓制不住疲倦,勉力支撐一會,伏在長榻旁睡去。
心中牽念孟傾,曲落笙睡得並不安心,斷續醒來幾次,總要看一看他的狀況,方才放一些心,再迷迷糊糊闔眼。
又一次驚醒,正聽見窗外報時三更的梆子聲,耳邊拂過一陣微小的風,曲落笙蹭一蹭臉,抬眼見孟傾半支著身,小心翼翼為她披上衣衫。
“吵醒你了?”他低聲問。
“沒有。”曲落笙握住他的手,坐得更近一些,探身要看他的傷口。
誰料孟傾在她睡去時換好了衣裳,官袍嚴整,毫無違禮之處。
曲落笙敲一敲他的額頭,無可奈何道:“亂動什麼,仔細傷口裂開。”
孟傾道:“不要緊。”
話未說完,曲落笙已經利落地扯開他腰間束帶,要褪去他的衣衫,孟傾不料她如此動作,慌忙按上衣領:“曲姑娘。”
曲落笙半跪在榻邊,俯視著他:“鬆手,讓我看一看你的傷。”
孟傾仍按著衣領,方才讓曲落笙幫忙上藥已是失禮至極,他不願再在她面前衣衫不整,手固執地停在原地,同曲落笙僵持不下。
曲落笙幹脆傾身上了長榻,孟傾立即抬起空出的手護她,分心之際,被她輕易揭開了外袍。
孟傾有些羞赧地偏頭,辯解道:“已經好些了。”
曲落笙不說話,俯身去看他的傷,所幸冬月天氣寒冷,傷口上藥後並未惡化,她松一口氣,這才放過坐立難安的孟傾,幫他合上衣衫。
孟傾羞窘,說一句多謝。
曲落笙餘光掃過他手中的公文,長榻前的燈火忽明忽暗,燈芯就快沒入油底,想來孟傾疼得睡意全無,方才挑燈看了許久的公文。
曲落笙無言片刻,半晌,才想起要同他聊一聊天,幫他分散些疼痛:“又有急報送來麼?”
孟傾放好公文:“只是把之前的公文整理一番,方便前來接替我的人接手公務。”
曲落笙曾聽他說過些戶部事務,便問:“接到調令了麼?”
“總該提前準備。”孟傾道,“春來事多,不能因我離開耽誤戶部運轉,倘若有政令施行不利,於百姓又是一場災禍。”
曲落笙靜靜聽完,安撫般拍了拍他的手。
孟傾笑了笑,反來安慰她:“無論身居何職,總要設法為民謀得福祉,於我而言並無差別。”
燈芯燒到了底,火光倏地滅下,投出一屋暗影,僅有的宮燈燭火劃出溫暖的一片,將曲落笙與孟傾圈入其中。
靜謐的氛圍中,曲落笙半伏在長榻邊,眼見孟傾凝神翻看公文的模樣,有心讓他放鬆些:“你為官許久,是否想過若不做官,會去做些什麼?”
果然,孟傾神情微松,順著她的問題思索道:“祖父對我管教極嚴,在我三歲時便親自為我開蒙,我應當只會有讀書入仕一條道路。”
“那便做個設想。”曲落笙追問,“倘若你不當這個侍郎,又會做些什麼?”
孟傾抬起頭,溫和地看向她,微微笑道:“那我便做個賬房先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