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孟傾垂下目光,眉眼間深邃的陰影壓下來,生出迫人的氣勢。
大夫張了張嘴,氣焰無端矮了幾分,難堪地紅了臉,撒潑耍賴道:“我不會治,你另請高明罷。”
風雪甚緊,周邊哪還有醫館開著,再看曲落笙面色蒼白,背上的血已然浸透了外袍,根本來不及另尋醫館。
孟傾驀地起身,向來守禮的人難得顯出些戾氣來:“我再問一遍,治,還是不治?”
那大夫打了個哆嗦,卻還是強撐著回嘴:“治個屁,快走快走。”
孟傾冷漠地看著他:“我不會再問第三遍。”
哪來的瘋子,一身狼狽沒銀子還敢和他叫板。
大夫張嘴要罵,忽然燈火一閃,叫他看清了孟傾的神情,一肚子話頓時哽在喉間,大夫呼吸一滯,勉強壯起來的膽子瞬間一點不剩。
他心虛地縮起頭,罵罵咧咧走出藥櫃後頭,氣急敗壞道:“我治!”
他沒好氣地掀開曲落笙身上的外袍,草草揭開被血水浸透了的衣衫。
冬月天寒,血水早已和衣裳粘成了一塊。凝固了血跡像一把利刃,細細切割著傷口,曲落笙顫了顫,不自覺蹙緊了眉。
孟傾倏地攔下大夫的手,力氣之大,幾乎要將那大夫的手掰折了去。
大夫吃痛,驚慌不已,徹底收起輕慢的心,喏喏道:“我輕些,我輕些。”
他暗地裡說一聲晦氣,跳下木椅,罵罵咧咧去藥櫃裡找藥。
耳邊傳來大夫研磨藥草的動靜,寫著藥方的黃紙簌簌作響,曲落笙眼睫輕顫,緩緩睜眼,模糊看清了眼前景象。
她有些艱難地轉身,心裡輕輕嘆氣,也不知自己這一傷,又要耗去多少銀錢。
好不容易攢下來的賞錢,又要花出去了。
小雲和小五的新衣裳,師姐唸了許久的首飾,應該都不能置辦了罷。
她極輕地嘆氣,心中愧疚,又有些無奈。
孟傾坐在曲落笙身旁守著,見她醒來,指尖剋制地拂過她泛紅的眼角,幫她將身上的外袍蓋緊些。
“身上還有哪處疼?”他低聲問,虛虛挽起她汗濕的鬢發,“我去和大夫說。”
曲落笙搖了搖頭:“不疼。”
“只是在想我運氣不好,才賺些賞錢,便又花出去了。”她彎了彎眼,一身的傷,還能無所謂地笑,“看來日後出門要多翻翻黃歷,挑個吉祥日子開張跑活。”
孟傾低頭看著她蒼白的臉,沉默著,一時無言。
“到那頭拿藥去。”那邊大夫不情不願地開出方子,隔得遠遠的道,“還有抹的藥膏,一併拿了。”
孟傾站起身,拿起藥櫃上的方子,大夫抖了抖,又往角落裡躲了些,虛張聲勢道:“拿了藥就走,醫館要閉門了。”
孟傾看也不看藥櫃後的大夫,放下錢袋,小心為曲落笙理好衣裳,推門出了醫館。
寒風呼嘯,雪下得更大,孟傾為曲落笙遮著風雪,一路走進孟府後巷。
對面院門大開,洩漏出一絲燈火,虞無秋正撐起傘要走,遠遠看見模糊的人影,心中一鬆,叫道:“是落笙麼?”
“到現在了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虞無秋奔下臺階,急道,“說好了散場便回,眼下天都黑了,什麼活要你跑上這麼久?”
燈火一閃,她看清了孟傾懷中面色蒼白的曲落笙,絮絮的話一頓,臉色大變:“這……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