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
幾日後,曲落笙背後的傷口結了痂,終於能下地走動。
她打聽到總管身契的管事今日當值,早早便起了身,預備去找人贖回身契。
天色微明,曲落笙穿好衣裳,順手幫虞無秋撿起踢開的被子蓋好,拿起桌上的荷包系在腰間,輕輕推門出去。
院子中央有一口井,不深,但幹淨,曲落笙打水洗漱一番,借水面當鏡子,利落地挽好發髻,抬手摸了摸額角上逐漸癒合的傷口。
姓錢的那一下砸得用力,即便她盡力避開些許,額間也仍然留了一道不淺的傷口。曲落笙左右照照,將碎發掀起來,露出稍顯猙獰的長痕。
瞧著還算威風。
她挑了挑眉,將碎發別去耳後,輕巧地跳下井邊石階,朝管事的院子走去。
日頭漸高,偌大的庭院中有了人聲,曲落笙穿過幾道小門,在重重疊疊的院門中走失了方向。
她繞來繞去,依舊在原地打轉,只好叫住過路侍女,客氣問道:“敢問姑娘,府上管身契的主事在何處?”
那侍女模樣清秀,眨一眨圓眼,回道:“你說孟福主事?他在東邊的小院裡,想要過去,須得先穿過兩道門,見到一條小路,直走下去,再過兩道連廊,便能看見了。”
她比比劃劃,說得自己也糊塗了,幹脆拍手道:“說也說不清,趕巧我要去大夫人院子裡侍候,順路把你帶去便是了。”
曲落笙行禮道:“多謝姑娘。”
侍女撲哧笑道:“不必如此客氣。你是新來孟府的罷,我叫流金,是夫人院裡的主事侍女,你若有不懂的,都來問我就是。”
她引曲落笙踏上連廊,廊下回風舒暢,兩側朱紅木柱漸次排開,橫梁雕花精巧,一幅金雀銜月刻得栩栩如生。
穿過長廊,流金指一指幾步外的小院,對曲落笙道:“那裡便是主事的院子,認得了麼?”
曲落笙道聲謝,沿小路繼續向前,視線中出現一叢茂盛竹林,竹葉簌簌,掩著一座安靜的小院。
院門兩側是一副筆力遒勁的對聯,風吹日曬,早已褪去鮮豔的顏色。
她對著緊閉的大門猶豫片刻,回憶流金方才指出的方向,比對一番,不大確定主事是否在此,剛要上前叩門,門內忽然響起知禮的聲音:“爺,架子上的書都要搬出去麼?”
心很快地跳了跳,曲落笙聽見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有人回答:“都搬出去罷,有勞。”
原來是走錯了,曲落笙放下將要叩門的手,慶幸自己沒有攪擾院子裡的人。
她抬頭看一看樸素的院門,有些意外孟家大爺會住在如此偏遠之處。
腳步聲漸漸靠近,像是要推門而出。曲落笙在迫近的聲響中驟然回神,想起自己還要去找主事贖回身契,匆忙拍一拍頭,朝小路另一側跑去。
她又在曲曲折折的路中繞了一回,最後總算找到了主事的院子,尚未進門,便聽見有人叫道:“孟福!你喪不喪良心!”
一群人將院子圍得水洩不通,看穿著打扮,從侍女小廝到廚娘門房,府上一半的人都擠在此處。
領頭小廝氣憤道:“進來時說好月例四錢銀,到你這縮了一半不說,怎麼還要我們交錢方能領月錢?”
廚娘接著哭道:“我一家老小都指著我養活,卻被你私扣一半月錢,這樣喪良心的錢你也敢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