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年,因著知府貴客到來,唐鎮宗設宴款待。
桑泠被蘇氏喚到一同出席,她推拒不下,只能順從前往。
那便是她第一次見到聞野。
宴席上,她與那個俊朗高大的男人遙遙相隔。
不僅是坐席的距離,更是她與整個宴席的賓客的格格不入,讓她僅是朝那頭看了一眼,便又很快收回視線,熟練地隱匿著自己的存在感。
桌上有酒,桑泠未曾飲過酒,卻是因著閑著無聊忍不住淺嘗了幾口。
酒果真是好東西。
沒多會,桑泠便覺得自己格外放鬆,不顯拘謹也不再緊張無措。
視線飄忽地移向人群最為聚集的主席方向。
聞野在她迷離模糊的視線中仍是那個鶴立雞群的存在,一眼便能看見他,甚至耀眼得眸光顫動。
那時,桑泠並未注意到一旁被蘇氏催促著不情不願端著酒杯靠近的唐洛嫣,但此時在夢中卻是瞧了個清晰。
唐洛嫣滿臉煩悶,被蘇氏輕輕推搡了好幾下,才終是走到了聞野跟前。
夢中,桑泠看見聞野桌前圍著不少人,他一側坐著笑得合不攏嘴的唐鎮宗,另一側坐著面無表情的陳頌知。
隨著唐洛嫣走近,周圍聚集起一眾視線,也讓開一條道來。
遙遠的距離令桑泠即使此時身處夢中,也想象不出他們當時究竟在說什麼。
只能瞧見聞野先是一怔,而後竟端著酒杯站起了身來。
他身形微傾明顯朝著唐洛嫣的方向靠近,這是他與旁人交談時所沒有的舉動,並且從桑泠的角度看去更顯親暱。
那時桑泠只是懵懂地眨了眨眼,心想,原來自己的表姐竟是認識那位耀眼的男人。
僅此而已。
目光中,兩個酒杯相碰,碰撞聲隔著遙遠的距離並不能聽見。
桑泠腦海中卻是一聲清脆的碰響。
她赫然睜眼,似是驚醒一般發現自己原來是做夢了。
六子和阿毛候在一旁面面相覷。
他們也久未見到桑泠了,一聽聞野要在江州留下,便主動請纓隨行。
可他們就這麼在客棧住了一夜,除了瞧見氣壓持續低沉的聞野一言不發,好似再未要有別的行動的意思了。
屋中沉寂良久,六子先沉不住氣了,撓了撓腦袋大著膽子問:“將軍,我們今日不去知府拜訪嗎?”
阿毛聞言一記眼刀向六子射來,暗罵他上趕著找抽。
但聞野只是擰了擰眉頭,卻並未有要發火的跡象。
片刻後,他忽的轉頭看向兩人,動了動唇,一邊在思索,一邊問:“你們這年紀的小姑娘,若是生氣了,應當如何哄?”
六子和阿毛皆是一愣,而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們的確和桑泠年紀相仿,但他們又不是小姑娘。
阿毛接話道:“將軍這是和桑姑娘吵架了?”
聞野搖了搖頭,他並不認為這是吵架,只是桑泠年紀尚小無法思慮到他所顧慮之事,他也不知要如何讓她明白,此事並非一拍腦門就能沖動定下之事。
桑泠需要思考清楚,他也還需時間讓一切穩定。
六子不知聞野沉思著什麼,只一拍掌激動道:“哪是吵架,我昨日聽朱石哥說過了,是將軍惹惱了桑姑娘,三個月不見人影,一回來便同桑姑娘講大道理,桑姑娘能不生氣嗎!”
阿毛倒吸一口涼氣,心底佩服六子這傻小子口無遮攔,啥也敢說。
果不其然聞野眸光驟冷,瞪了六子一眼,嚇得六子頓時住了嘴,視線慌亂地飄忽一瞬,卻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聞野沉著臉色,腦海中浮現昨日桑泠氣急的模樣,耳畔似乎又聽見她賭氣似的話語:“下次不許聽別人吩咐,尤其是聞將軍!”
他皺了皺眉,無法理解,嘴裡還是執意道:“但道理就是如此,不是嗎。”
若非認識了桑泠,他想他這一生或許都不會有要與人成婚的想法。